苏见夏看着她苍白却平静的脸(尽管遮着眼睛),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仔细帮她掖好被角,轻声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轻轻合上了房门。
静室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茯苓没有躺下,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失去视觉后,其他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她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感受到血液在受损经脉中流动的滞涩感,皮肤上药膏带来的清凉与灼伤痛楚交织的微妙触觉,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复杂的药香与……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来自她自身血脉深处的寒意。
就是这里。
她缓缓抬起未受伤太重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偏左的位置。那里,是“冰魄绝神咒”的核心封印所在。
自从在岩浆中走了一遭,昏迷又醒来后,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折磨她、几乎无解的咒印,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不是减弱,也不是增强,而是一种……被某种极端对立力量“触动”后的、难以言喻的松动感?或者说,是封印本身的“完整性”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
这感觉太过微妙,若非她对自身咒印的痛苦早已熟悉入骨,几乎难以察觉。
“岩浆核心……极致的高温与毁灭……涅盘神炎,代表极致毁灭后的重生之力……还有可能残留的、与冰魄咒同源或相克的黑暗浊气……”
她低声自语,蒙着纱布的脸上一片沉凝。
冰魄绝神咒,至阴至寒,封印神魂,侵蚀生机。寻常方法根本无法撼动。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极寒或许畏极热,死寂或许惧新生(哪怕是暴烈的、不稳定的新生),而同源的黑暗力量……或许能相互吸引、相互侵蚀,从而暴露出咒印的某些薄弱之处?
这只是她基于医理和自身感受的大胆猜测,毫无依据,风险极大。但……这是她在坠入黑暗、承受剧痛、失去光明后,唯一捕捉到的一丝……可能性的微光。
哪怕这微光需要她再次靠近那足以将她焚成灰烬的岩浆,哪怕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恐惧。
“得找机会……再去和路无涯……他们肯定会阻止。” 尤其是沈清辞,他要是知道她刚捡回半条命就想去碰涅盘火脉和可能的黑暗残留,估计会直接用神力把她封在冰里。
“四师兄……”她想到了沈星河。他是凤族,对涅盘火脉更熟悉,而且他欠她一个大人情(毕竟她算是为他挡了灾),或许……能说动他帮忙?至少,带她靠近那片区域?
但前提是,她的身体必须尽快恢复一些,至少要有基本的行动力和自保(或者说,作死)的能力。还有,她得想办法“看见”,或者,用其他方式感知周围的环境。
神识?神识在重伤和黑暗侵蚀下也受损严重,探查范围极小,而且消耗极大。
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听觉?触觉?甚至……对能量波动的特殊感应?
作为一名战神以及中医院学霸,她对人体的奥秘和能量的流转本就比常人敏锐。如今视觉被剥夺,或许可以被迫开发其他感知方式?
想到这里,她竟然感到一丝久违的、属于探索者的兴奋,暂时压过了失明的恐慌和对剧痛的忍耐。
路还很长,伤还很重,眼前依旧是无边黑暗。
但黑暗中,似乎终于出现了一点可以为之努力、为之冒险的方向,哪怕它危险而渺茫。
她缓缓放松身体,靠在软枕上,开始尝试调动微弱的神识,像盲人触摸世界一样,小心翼翼地“感知”静室内药气的流动,家具的轮廓,空气中微尘的飘浮……
第一步,先学会在黑暗中“行走”。
然后,再去寻找那可能存在于炽热深渊中的、解除冰封的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