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捧着布包,眼泪掉得更凶了。最后她把镯子收起来,说要还给赵老板。
入夏时,油坊出了件大事。有户人家买了油回去,炒菜时油溅出来,烧着了半间厨房。官府来人查,发现油里掺杂桐油。
赵老板被带走那天,路过老槐树,看见胡老汉正在给秤杆上蜡。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红着眼问。
胡老汉没抬头:秤知道。他指了指秤杆上的刻度,每颗星都代表一两良心,少一颗,秤就不平。
赵老板被押走后,油坊关了门。镇上的人商量着再开一家,让胡老汉当管事。胡老汉摆摆手,说自己只会做秤。
那天傍晚,胡老汉找出一截新的槐木木头,开始做新秤。夕阳透过槐树叶,在他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手布满老茧,却稳得很,刻秤星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穿针。
胡伯,您这秤做得真好。蹲在旁边看的小石头说。他是个孤儿,平时总在老槐树下玩,胡老汉看他可怜,常给些吃的。
做秤跟做人一样。胡老汉把刻好的秤星抹上红漆,心要正,眼要亮,不然秤就不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帮着递砂纸。
新秤做好那天,镇上的人都来了。胡老汉把新秤挂在老槐树上,阳光照在秤杆上,红漆的秤星亮得像小红灯笼。
这秤谁来管?有人问。
胡老汉指了指小石头:他吧。
小石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会。
我教你。胡老汉拿起新秤,看好了,称东西前,先称称自己的良心。
小石头学着胡老汉的样子,把空秤盘挂上。秤砣轻轻一挪,秤杆就平了。
后来,小石头成了青溪镇新的秤匠。他做的秤,跟胡老汉做的一样准。有人说,是老槐树的灵气附在了秤上,也有人说,是胡老汉把良心刻进了木头里。
许多年后,小石头也老了,背也驼了。他常常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来往的行人,手里的槐木秤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偶尔有孩子问他,这秤真能称人心吗?
他总是笑一笑,拿起秤晃了晃。秤砣撞击秤杆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在青溪镇的老街上,响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