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踏入光门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四周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连同那座血烬祭坛、破碎的邪傀残骸、漫天灰雾，尽数被吞没在一片无边的虚无之中。他只觉脚下踏空，身体失重，意识却异常清明——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肉身，漂浮于某种介乎生死之间的夹缝之地。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不是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无”的存在。看不见星辰，听不见风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仿佛被这虚空吞噬。唯有神戒静静贴在胸口，微微震颤着，像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在这片死寂中为他维系着最后的生机。
“你来了……”
低语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又似直接响彻于脑海深处。那声音沙哑、扭曲，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仿佛千万人在同时呢喃，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锈蚀的刀刃刮过神经。
叶尘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运转神识，却发现识海如同陷入泥沼，每一道念头都变得迟缓沉重。那低语却愈发清晰：
“你杀了他们……那些守护者。你以为你在破除封印？不，你在唤醒沉睡的灾厄。”
“你是谁？”叶尘冷声开口，声音在这片虚空中竟没有回响，仿佛刚出口便被吞噬。
“我是……最初的守望者。”那声音忽远忽近，“也是即将成为你梦魇的存在。你可知为何上古七宗联手布下九重封印？为何千年来无人敢踏足此地？因为你将面对的，不只敢力量，而是你自己。”
话音未落，四周骤然一变。
黑暗如潮水翻涌，幻象自虚空中浮现——
一座熟悉的村庄在烈火中燃烧，孩童哭喊，老人跪地求饶。火焰中走出一道身影，披着漆黑斗篷，手持染血长剑，一步步走向村中央的木屋。门被一脚踹开，屋内，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角落，眼中满是恐惧。
“不要……求你……他还只是个孩子……”母亲颤抖着哀求。
黑衣人冷笑，剑光一闪——
“娘！！！”叶尘瞳孔骤缩，心口如遭重击，几乎要冲上前去。可他脚步一顿，眼神猛然清醒。
不对！
那一剑落下时，母亲的身影竟没有倒下，而是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尘儿，你不该回来的……你本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幻象！”叶尘咬牙，猛地闭眼，神识如刀，狠狠斩向识海中的杂念。
可低语再度响起，这一次，换成了凌霜的声音：
“叶尘……你为了变强，抛弃了我，是不是？你说要护我周全，可你每一次突破，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前行……告诉我，若有一日你要杀我才能登顶，你会犹豫吗？”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已换成雪域悬崖。凌霜站在崖边，白衣胜雪，发丝飞扬，可眼神冰冷如霜。
“我没有抛弃你。”叶尘声音低沉，“我走的这条路，本就是孤独的。”
“可你心里，早已准备好牺牲一切，对吗？”她轻笑，一步踏出悬崖，身影坠入万丈深渊。
“不——！”叶尘怒吼，伸手欲抓，却只握住一缕寒风。
就在他心神剧烈震荡的瞬间，那低语骤然转为狞笑：“看到了吗？你最深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不是败北，而是背叛。亲情、友情、爱恋……这些软弱的情感，终将成为刺向你心脏的利刃！”
“住口！”叶尘仰天怒喝，眉心神戒猛然爆发出一道金光！
嗡——！
清越钟鸣响彻识海，如晨钟破晓，荡尽阴霾。那无数幻象如玻璃般碎裂，纷纷崩解成点点黑雾，被金光焚烧殆尽。
他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指尖微微发颤。方才那一瞬，他几乎被拉入幻境，险些迷失自我。
“神识侵蚀……精神攻伐……”他低头看向胸口的神戒，戒面微亮，似在回应他的意志。“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他知道，这并非普通的幻术。那是源自地底封印核心的“心魔引”，是上古强者以禁忌之法炼制的精神牢笼，专为困杀闯入者而设。它不伤肉身，却能从灵魂深处瓦解意志，让强者自毁于执念之中。
而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开胃小菜。
果然，低语并未停止，反而更加阴冷：
“你以为破了一重幻境就安全了？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脚下虚空突然塌陷！
叶尘猝不及防，整个人急速下坠。可这一次，他不再慌乱，体内灵力奔涌，战纹残光闪现，强行稳住身形。然而还未落地，四周景象再度变幻——
他站在一片血红色的大地上，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没有日月，只有远处一座巨大的黑色巨门矗立于天地之间，门上刻满扭曲符文，门缝中不断溢出猩红雾气，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挣扎。
而在他面前，赫然是三具尸体——正是之前在祭坛边发现的那三名正道执法修士！他们此刻竟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
“叛徒……”三人齐声开口，声音重叠如咒，“你踏入禁地，便是与天下为敌！你修炼邪功，逆炼魂核，已入魔道！还不速速伏诛！”
叶尘冷笑：“你们早已死了，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傀儡罢了，也配谈正道？”
“正邪由心定？”其中一人狞笑，“那你心中，可还有半分光明？看看你的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为了力量，你连同伴都能舍弃，为了前进，你连底线都能践踏！你还配称自己为‘人’吗？”
叶尘沉默。
他无法否认。这一路走来，他确实杀过不该杀的人，做过违背本心的事。他曾为了突破境界，吸收暴戾魂核，险些失控；也曾为了保命，亲手引爆一名俘虏的识海，只为干扰敌人感知。
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