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指尖深深抠进石板缝隙,碎裂的青岩边缘割破皮肉,鲜血顺着指节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他喘息如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经脉,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丝在体内穿行。可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不折的枪。
祭坛四周,月光如霜,洒在他焦黑的身躯上,映出一道瘦削却倔强的身影。那双眼睛——曾经清澈如溪流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赤金与琉璃交织的火焰,宛如熔铸了星辰的残烬。识海深处,虽已不见那滴泪珠的实体,但那一道印记却如烙铁般嵌在灵魂中央,微微发烫,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血中竟夹杂着细碎的晶屑,在月光下泛着微弱金芒。那是体内杂质被火焰焚尽后的残渣,也是他经脉重塑的证明。烬火与金焰的融合尚未彻底完成,但已初步交融为一种更为凝练的力量,缓缓流淌于奇经八脉之间,每一次循环,都在悄然强化他的肉身与神魂。
他缓缓抬起手,看向无名指上的神戒。裂纹仍在,可其中跃动的火苗已不再是暴烈的赤金,而是近乎透明的金色,宛如晨曦初照时的第一缕光。它轻轻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自主地与心口处那枚晶核产生共鸣——嗡!
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任督二脉而上,直冲百会。刹那间,五感骤然放大!他听见十里外山涧落叶坠水的声音;看见夜空中飞蛾振翅带起的微尘轨迹;甚至能嗅到东方海面吹来的咸腥之气中,混杂着一丝古老石料被海水浸泡千年的腐朽味道。
“东边……”他喃喃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有东西……在呼唤我。”
就在这时,东方天际忽地泛起一抹异色。
原本漆黑的苍穹,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缓缓渗出血一般的霞光。那红,并非朝霞的温润,而是一种深沉、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暗红,如同大地伤口中汩汩流出的陈年旧血。这光芒无声蔓延,将整片海域染成一片猩红镜面,波光粼粼间,竟似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哀嚎无声。
海面开始躁动。
先是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远古巨兽从沉眠中苏醒。紧接着,浪涛翻涌,一座座暗礁破水而出,其上布满青苔与藤壶,隐约可见雕工繁复的柱础与断裂的廊檐。海底岛屿正从深渊缓缓升起,每上升一寸,便激起千层巨浪,轰然拍向四野。
三十六岛外围,早已潜伏多时的各路势力纷纷变色。
一艘漆黑楼船破浪而来,船首立着一名黑袍人,面容隐于兜帽之下,唯有一双灰白眼瞳冷如死物。他手中握着一面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稳稳指向那正在浮现的岛屿中心。
“传令。”他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封锁东域三十六岛,禁止任何修士靠近。违者,杀无赦。”
话音落下,数十道黑影自甲板跃出,化作流光四散而去。他们皆身穿同款黑袍,胸前绣着一只闭合的眼形图腾——正是“守渊阁”的标记。此乃东域最神秘的隐世组织,专司封印与镇压之事,传闻其背后,牵连着千年前归墟之灾的真正内幕。
而在另一侧海面,一艘素白画舫静静停泊。船头伫立着一名白衣女子,广袖垂落,眉心一点月轮符印幽幽闪烁。她仰望着血色天幕,指尖轻掐法诀,一道道星轨在虚空中浮现,不断推演着天地气运的流转。
“天机紊乱……初泪祠现世,因果线重连。”她低声呢喃,眸光微闪,“有人提前触动了归墟之泪的印记……是他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若真是你……倒也不负这一场劫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孤峰之巅,一名背刀男子静立于夜色之中。他身形挺拔如松,披风猎猎作响,腰间长刀未出鞘,却已有凌厉刀意撕裂空气。他遥望东方血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既有追忆,也有忌惮。
“初泪祠……师父当年拼死封印的地方。”他缓缓闭眼,“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里,叶尘。可你可知,那祠中供奉的,不只是最初的泪,还有……她的遗骨?”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于山巅夜色,只余下一道低语随风飘散:“这一局,我不再旁观。”
海底,岛屿持续上升。
当最后一块基石脱离深渊束缚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四野。整座岛屿呈环形结构,中央凹陷处赫然矗立着一座残破祠堂。屋顶坍塌大半,梁柱断裂,唯有主殿尚存轮廓。祠前一方石碑半埋沙土,表面覆满海藻与贝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缓缓剥离。
随着最后一片藤壶剥落,三个古朴大字显露出来——
**初泪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