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单膝跪地,焚天剑斜插在身前的焦土之中,剑刃嗡鸣未止,余焰如金紫蛇信般舔舐着夜风。他低垂着头,呼吸沉重而紊乱,每一口吐息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与淡淡的血腥味。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成滴,砸进泥土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他的右臂几乎已经失去知觉——那是在斩裂禁忌巨爪的最后一击中承受反噬所致。整条手臂布满裂痕般的灼伤纹路,像是被无形火焰由内而外焚烧过一般。可即便如此,他的左手仍死死攥紧神戒所在的手指,仿佛那是维系他意识不散的最后一根锁链。
大地在颤抖。
不是因为刚才那一战的余波,而是源自更深处——深渊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原本横亘数十里的裂口如今已绵延百里,如同天地被剖开的一道伤口,深不见底。黑雾不再只是翻腾于表面,而是从裂缝深处涌出,带着一种古老、腐朽却又令人心悸的生命力,仿佛整片大陆的地脉都被某种存在缓缓吞噬。
八轮残月悬于天穹,忽明忽暗,宛如八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光芒黯淡,便有一阵低语自虚空中浮现,音节扭曲怪异,不似人间语言,倒像是远古亡魂在梦呓中诉说禁忌之名。这些声音并不直接传入耳中,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心智崩溃,沦为行尸走肉。
可就在这诡异呢喃之中,叶尘身后却浮现出八道模糊的身影。
他们无声伫立,身披残破战甲,手持断兵旧器,星火在胸膛中央微弱跳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曾熄灭。他们是曾为叶尘指引道路的先辈战魂,是千年来守护这片土地的英灵遗志。此刻,他们跨越生死界限归来,只为护住这最后一缕星火。
一道战魂缓缓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一缕星芒自其掌心溢出,顺着地面蔓延至叶尘脚边,悄然渗入他的经脉。刹那间,一股温润力量涌入四肢百骸,虽不足以完全修复伤势,却足以让他勉强站起。
叶尘咬牙,撑剑欲起。
“轰!”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地面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直逼祭坛废墟边缘。那曾象征封印核心的古老石台早已化为齑粉,唯有中心一块刻满符文的基石尚存,上面裂痕交错,隐隐透出猩红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方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终于站直了身体,尽管双腿仍在微微发颤,但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折断的长枪。
焚天剑上的火焰渐渐收敛,却不曾熄灭,反而沉淀为一层流动的银辉,与神戒第九纹交相呼应。那第九道封印纹路此刻正持续搏动,如同心脏跳动,每一次律动都会传递来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预警信息——危险尚未过去,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成型。
远处,那颗坠落的流星已彻底沉入荒野深处,激起的黑红烟柱仍在升腾,像是一根连接天地的诅咒之柱。烟雾中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形轮廓在游走,似有非人的存在正从中复苏。
叶尘的目光没有离开深渊核心。
那里,黑暗最浓之处,一道细不可察的银线正自神戒延伸而出,穿透空气,没入地底深处。它纤细如丝,却坚韧无比,仿佛是命运之线,将他与此地最深层的秘密紧紧相连。
他不知道这条线通向何方,但他能感觉到——另一端,有人在等待。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你们听到了吗?”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那
身后,一名战魂缓缓点头,声音苍老而悠远:“那是‘原初低语’,来自第一纪元之前的回响。传说中,禁忌并非诞生于这个世界,而是随着一颗陨星降临,寄生于地核之中,吞噬文明,孕育噩梦。九大守门人耗尽数百年光阴,才将其层层封印。而最后一道封印的关键,并非压制它的力量,而是切断它与‘母源’之间的联系。”
“母源?”叶尘皱眉。
“一个我们从未真正理解的存在。”另一名战魂接话,目光凝重,“它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而在‘间隙’之中——时间之外,空间之隙。每一次九月齐现之夜,便是它试图回归的时刻。而你手中的神戒……正是当年用来斩断连接的‘钥匙’。”
叶尘低头,看着指间熠熠生辉的戒指。银脉流转,第九纹闪烁不定,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共鸣。
原来如此。
难怪神戒会在今日彻底激活第九封印。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注定的交汇——当星坠之时,当深渊裂开,当战魂归位,宿命之轮终于转至终结之刻。
他缓缓抬起右手,焚天剑随之离地而起,悬浮于胸前,剑尖指向深渊。银辉顺着剑身流淌,与那根延伸至地底的银线逐渐融合,形成一道微弱却稳定的光桥。
就在这一刻,深渊之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不是咆哮,也不是嘶吼,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叹息,仿佛来自一位目睹万世兴衰的老者。
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叶尘识海——
他看见一片璀璨星河下,一座通天巨塔耸立于无垠大陆之上,塔顶镶嵌着一枚与神戒极为相似的戒指,散发着柔和光辉;
他看见九位身穿白袍的身影并肩而立,面对天空中缓缓降落的黑色陨星,眼中毫无惧色;
他看见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山河破碎,星辰坠落,最终九人合力将那陨星镇压于地底,用自身精魄铸成九道封印;
他还看见……母亲的身影。
她在祭坛前跪下,将一枚戒指戴在婴儿手中,泪水滑落,轻声道:“孩子,活下去……哪怕世界背弃你,星火也不会熄灭。”
画面戛然而止。
叶尘猛然睁眼,瞳孔深处燃起一抹银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