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血珠骤然暴涨!光芒刺目,却无灼热,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澄澈。光芒之中,九幕碎片瞬间重叠、压缩、坍缩,最终凝成一道纤细如丝的银灰光流,自血珠中射出,不射向叶尘,不射向神戒,不射向苍穹——而是笔直没入他右掌掌心!
“呃——!”
叶尘闷哼一声,身形剧震,却未后退半步。
右掌掌心,皮肤之下,一条银灰脉络倏然亮起!它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游走、蔓延,沿着手臂经络疾速上行,掠过肘弯,越过肩头,直抵锁骨——与那道金色焚痕,轰然交汇!
“嗤啦!”
一声轻响,似帛裂,似冰消。
金色焚痕剧烈波动,边缘焦黑寸寸剥落,露出其下崭新皮肉——皮肉之上,银灰脉络如根须扎入,迅速蔓延,覆盖整片锁骨,继而向上,攀上颈项,直抵耳后!
而就在银灰脉络覆上耳后的瞬间——
叶尘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回响”。
是九千年前,一场焚身大典上的诵咒声;
是七百世前,一座心门古殿中,九位守阶者齐声低吟的契约誓词;
是三百年前,母亲在焦土上咳着血,将一枚残戒塞进他襁褓时,唇齿间漏出的半句呢喃:“……尘儿,心门开了,娘……就能回家了……”
声音重叠,时空错乱,却字字清晰,如刀刻斧凿,烙进魂魄最深处。
他猛地抬头。
目光穿过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晶质余韵,直直望进那双银灰瞳孔深处。
茧中人,也在看他。
没有悲喜,没有怨怼,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种……终于等到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万载孤寂沉淀后的温柔,是焚尽一切后余烬里的暖光,是母亲看孩子学会走路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欣慰。
叶尘喉结上下滚动,嘴唇翕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可就在这一瞬——
他右掌,五指缓缓收拢。
不是握拳,不是结印,是模仿。
模仿茧中人方才那个“掌心朝内”的姿势。
当他的指尖彻底合拢,掌心虚空微凹,仿佛真托着什么无形之物时——
第三级阶面,那道倒悬血契纹,骤然爆亮!
赤金褪尽,银灰升腾,纹路扭曲、延展、重组,最终化作一道微缩的“心门”虚影——门扉半开,门内幽暗,唯有一线银灰微光,自门缝中悄然渗出,如泪,如引,如等候万年的指尖。
而叶尘掌心,那团虚空,竟也微微发热。
仿佛……真有什么东西,正隔着万古光阴,轻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风,依旧未起。
可归心阶上,九十九级玉面,同时泛起第九轮涟漪。
这一次,涟漪不再奔涌,而是静静悬浮,如九十九枚银灰水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侧影,不再是茧,不再是叶尘——
是九十九个“叶尘”。
有的稚嫩,有的苍老,有的浴血,有的持戒,有的跪在焦土,有的立于神坛,有的眉心银月初生,有的额角焚痕如墨……九十九个他,九十九段命途,九十九次轮回,此刻,尽数映于玉阶之上,无声对视。
叶尘低头,看着自己收拢的右手。
掌心温热,脉搏沉稳,与眉心、与小腿、与丹田,四点同频,如鼓点,如心跳,如天地初开时,第一声叩问。
他忽然明白了。
心门,从来不在前方。
心门,就在掌心。
就在每一次,他选择伸手,而非握剑;
就在每一次,他选择承接,而非夺取;
就在每一次,他选择相信那双银灰瞳孔里的温柔,而非畏惧那道倒悬血契纹的锋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气息悠长,如古钟余韵,拂过素白衣袖,拂过晶质余韵,拂过那截素白手腕。
茧中人,睫毛再次轻颤。
这一次,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动作极慢,却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笃定。
五指舒展,掌心向上,朝着叶尘,朝着那道尚未完全开启的心门,朝着这悬停了太久、太久的归途——
轻轻,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