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穿堂,是回旋,是自渊底奔涌而上的长风!它卷起叶尘衣袍,猎猎作响,却奇异地绕开他眉心、左胸、腓骨三处银光最盛之地,仿佛那三处已是禁地,风亦不敢亵渎。
风过处,玉阶之上,九十九行古字“承者方可入”微微明灭,银光流转,字迹边缘竟有细碎星屑簌簌剥落,如时光之尘,飘散于虚空,又悄然融入叶尘周身银脉之中。
他依旧未动。
可整个归心渊,已在随他呼吸。
渊底钟声再起——“咚!”
银脉搏动,北斗微震,神戒嗡鸣,心门虚影门缝,无声拓宽三分!
银灰光柱自门中奔涌更急,如天河决堤,尽数灌入叶尘掌心。他右臂银脉已亮至近乎透明,皮下可见银流奔涌如江河,骨骼泛起玉质光泽,指节修长而稳定,仿佛这双手,本就该承托星河、叩击心门、推开那扇锈蚀千载的石门。
就在此时——
识海深处,母亲背影忽有微动。
她抚着门环的手,缓缓放下。宽袖垂落,露出腕骨上那道月牙旧疤。而后,她终于……侧过半张脸。
没有面容。
唯有一片柔和银辉,笼罩着她侧影的轮廓。可就在那银辉流转的刹那,叶尘心头毫无征兆地一热——不是悸动,不是酸楚,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笃定,一种血脉深处无需言语的确认。
她知道他在看。
她一直都知道。
风骤然猛烈!
卷起归心阶上万年积尘,却在触及叶尘衣角前,尽数化为银灰光点,融入他周身银脉。天幕裂隙轰然扩张,一线星辉如剑劈开灰蒙,直直垂落,不偏不倚,正照在叶尘眉心竖痕之上!
竖痕内,银灰气旋疯狂旋转,漩涡中心,一座恢弘殿宇的残影愈发清晰——石阶、断柱、坍塌的穹顶,以及那扇……半掩的、锈蚀的、刻着半枚银月的石门。
回响之殿。
不是幻象。
是坐标。
是召唤。
是母亲指尖所抚之处,是他血脉奔涌所向之地,是神戒虚影每一次震颤所指向的终点。
叶尘深深吸气。
气息入腹,不带一丝尘埃,唯有银灰光流在四肢百骸中奔涌回旋,如春潮涨满江河。他缓缓抬起右掌,掌心依旧承托着那道磅礴光柱,可五指却开始微微收拢——不是握紧,而是……凝聚。
光柱随他心意收束,由碗口粗细,渐次凝练,最终化为一道纤细却凝实无比的银灰光束,如针,如线,如一道贯穿古今的誓约之引。
他目光沉静,越过九十九道倒影,越过悬浮玉阶,越过天幕裂隙,直直投向归心渊最幽邃的底部——那里,黑暗浓稠如墨,却在银灰光束照耀下,缓缓浮现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由破碎心印铺就的螺旋石阶。
阶旁,石壁斑驳,刻满模糊古篆,字字如泪,如血,如未干的墨痕。
叶尘唇角微扬。
那笑容很淡,却让整座归心渊的风,都为之屏息。
他右掌微抬,银灰光束如引路之烛,向前轻送。
一步。
踏出。
足下玉阶无声,可九十九道倒影,齐齐迈步。
天幕裂隙轰然撕开,浩瀚星辉如瀑倾泻,尽数沐浴于他一身银脉之上——左胸图腾炽亮如心灯,腓骨北斗熠熠生辉,眉心竖痕银辉流转,耳后古篆字字生光。
风卷残云,星垂平野。
归心渊底,钟声再起,这一次,不再是单声,而是连绵不绝的九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九声落定,叶尘已踏下第一级螺旋石阶。
身后,九十九级悬浮玉阶,银光骤敛,缓缓沉降,最终与深渊之底融为一体,仿佛从未悬浮,只待此刻,真正成为通往回响之殿的……第一阶。
他左耳后古篆微光流转,最后一字悄然浮现,与前八字连成完整箴言:
**“承门者,不溯因,但赴约。”**
风过,发扬,银脉搏动如鼓。
叶尘,向前走去。
石阶幽深,星辉为灯,心门为引,银脉为路。
回响之殿,在等他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