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岛的寂静被无限放大。
李四特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儿子白日里那平静却斩钉截铁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我不需要被理解,我只需要结果。”、“唯有最彻底的毁灭,才能让后来者……不敢。”
那话语中的冰冷与决绝,像一根根细密的冰针,刺入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份“秩序”与“效率”之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是文明被连根拔起的死寂。
儿子展现出的力量和控制力远超他的想象,但这份力量所导向的道路,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坐起身,黑暗中,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嫣然,”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儿子……成长得太快了。快得……让我害怕。”
躺在他身边的陆嫣然其实也未曾深睡。她转过身,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丈夫紧绷的侧脸轮廓,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却又发出一声带着些许促狭的低低笑声。
“好啊,”她伸出手,温柔地抚平他皱起的眉心,语气却带着调侃,“觉得儿子长歪了?那你倒是拿起做父亲的权威,去好好管教管教他啊?别只会在这岛上对着木头渔船发脾气。”
李四特被妻子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
他望向窗外,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线鱼肚白,晨曦即将驱散黑暗。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也好。”他掀开薄被,动作利落地起身,“现在就走。”
……
新人类帝国首都,光辉之城。
这座沐浴在新生阳光下的城市,充满了未来主义的简洁与高效,与昔日龙国或任何旧人类城市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在皇宫一侧僻静的花园里,晨露尚未完全消散。
龙傲天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等待着。他知道父母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李四特和陆嫣然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入口。没有过多的寒暄,李四特径直走到儿子面前,他手中拿着一份轻薄的电子板,上面是他连夜调阅、快速浏览的关于皇登基以来一系列重大决策的摘要。
父子二人对视着,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张力。
最终,李四特先开了口,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可?
“倭国的事战略思想没错。对于那种骨子里浸透着掠夺与背叛、屡教不改的劣等种族,雷霆手段,永绝后患,是唯一的选择。优柔寡断,只会遗祸无穷。”
龙傲天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父亲会认同这一点。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回应道:
“朕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将倭国曾经施加于他人的痛苦,加倍奉还,在他看来,这是最公正的审判。
“嗯,”李四特点点头,随即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傲天。” 他唤了儿子的名字,而非称呼其皇位。
“《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拥有如此力量,本可以更早介入,以威慑迫使基地高层低头,避免更多的流血。
可你却选择坐视,眼睁睁看着前线战火蔓延,看着那些无辜的士兵,乃至被波及的平民死于非命……这,是否过于冷血?”
他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或愧疚。
龙傲天沉默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也知道父亲在那片土地上有太多不愿回忆的伤痛。
他不愿在此刻揭开父亲的伤疤,于是,他罕见地流露出一种近乎耍赖的神态,故意偏开头,用一种带着点慵懒和撒娇意味的语气说道:
“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说:
“我们新人类的血……本就是冷的。”
这话堵得李四特一时语塞,一股火气差点冲上来。
他脸色一板,拿出了父亲的威严,训诫道:
“胡闹!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你这是走极端!强大的力量更需配以仁德与智慧的心,否则与野兽何异?终将反噬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