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带着李四特的指令，肃然离开了监护室。隔离门无声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责任暂时隔绝。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仪器的滴答声仿佛被无限放大，又似乎悄然隐去。
空气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以及一种名为“时光”的尘埃。
李四特的目光，终于毫无阻碍地，完全落在了陆嫣然身上。
她依旧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被岁月的壁垒阻隔。
她没有像寻常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扑上来，甚至没有更靠近一步。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映照星火，如今沉淀为幽潭的眸子里，翻涌着太多太过复杂的情绪——狂喜、不敢置信、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怯意。
二十年，足以让沧海桑田，足以让稚子生子繁衍后代，也足以在至亲之人之间，划下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嫣然。”
李四特的声音比刚才对龙傲天时，柔和了不止一分，那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试图穿透时光隔膜的力度。
这一声，仿佛终于击碎了陆嫣然强撑的镇定。
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光在其中积聚、颤动，却倔强地没有滑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明显的颤抖，一步步，慢慢地走到医疗舱边。
她的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又一个午夜梦回时的幻影。
“阿特……”她开口，声音哽咽，带着泣音：“你真的……回来了？”
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微微顿住，似乎在害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泡沫。
李四特抬起那只未连接太多管线的手，主动迎了上去，轻轻握住了她微凉而纤细的手指。
真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生命的温度，驱散了他意识深处最后一丝混沌与不确定。
“嗯，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他低声回应，手掌收紧，将那微颤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嫣然心中压抑了二十年的情感闸门。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沿着她依旧光滑白皙的脸颊滑下。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那压抑的啜泣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李四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容颜。新人类的基因，或者说她自身觉醒带来的变化，让时光似乎格外宽待她。
眉如远黛，肤若凝脂，与他记忆中那个在实验室里蹙眉思索，在战场上与他并肩的少女，并无太大区别。
然而，变了。
是眼神。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带着天才少女的骄傲与对他独有的依赖的眼眸，如今深邃得望不见底。
里面沉淀了太多的东西：
二十年的守望，独自支撑族群的重担，失去挚爱音讯的惶恐，以及无数次希望与失望交织后的沧桑。
那眉心的细微痕迹，并非皱纹，而是岁月与责任刻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