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殿地下的核心实验室,气氛与“聚变之心”的澎湃能量感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仪器运行的低微嗡鸣,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
莉莉站在主控台前,脸色是连日熬夜的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只是那锐利中掺杂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挫败。
李四特悄无声息地走入,他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数据困境中,眉头紧锁。
“首领。”莉莉迎上前,没有多余的礼节,直接调出了几份标记着“异常中止”和“数据混沌”的研究报告。
“是统一场论项目组,”莉莉指向第一个三维模型,其中代表各种基本力的线条原本应该在特定公式下优雅地统一、融合,但此刻却在关键节点扭曲、断裂,形成毫无逻辑的乱麻,“他们在数学推导上已经无限接近那个‘奇点’,但每一次试图通过高能粒子对撞进行验证时,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就会……崩溃。不是设备故障,而是记录到的粒子行为本身,在那一瞬间变得完全随机,甚至自相矛盾,仿佛物理规律在那个尺度和能量层级上……失效了。”
她又调出另一份报告,关于超光速通讯原理的探索。
“量子纠缠超距作用应用项目,同样如此。理论模型显示,在特定时空拓扑结构下,信息传递可以突破光速限制。但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纠缠粒子的关联性就会以不可能的方式断裂,伴随出现无法解释的,类似背景噪音的能量脉冲,彻底污染所有数据。项目负责人,诺曼教授,昨天提交了辞呈,他说……”莉莉顿了顿,复述那位老教授近乎崩溃的话语,“‘我感觉不是在研究宇宙,而是在试图撬动一扇被焊死的门,门后还有东西在嘲笑我。’”
第三个案例来自材料学部门,他们试图复现逻各斯合金的“活性金属记忆”特性。
“每一次,当我们以为找到了能量引导的关键频率,准备进行原子层级排列时,材料内部的应力分布就会发生无法用任何现有理论解释的混沌变化,导致样本在成型瞬间自我解构,变成一堆无用的金属粉末。连续十七次,分毫不差。”
莉莉总结道,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无奈:
“不仅仅是这几个项目,首领。所有涉及基础物理底层突破,可能引发技术范式革命的研究,都在接近某个‘临界点’时,遭遇了类似的无法解释的‘数据混沌’。
研究人员普遍反映,有一种‘无形的天花板’,每当他们感觉即将触碰到真理时,就会被强行阻断,思维也会变得滞涩。”
她调出一张综合图表,上面清晰显示着多个前沿项目进度与“异常事件”发生频率的关联曲线——每一次接近理论突破,异常事件就必然出现,将一切打回原点。
李四特沉默地听着,看着那些混乱的数据流和断裂的模型。
这不再是模糊的预言,也不是遥远的威胁。
这是发生在眼前,发生在他麾下最顶尖科学家身上赤裸裸的禁锢。
大刘刻画的“电路图”和嘶吼的“锁死了”,在此刻与这些冰冷的研究报告完美重合。
智子。它不仅仅是在宏观层面锁死了文明发展的上限,它更是在微观层面,在最基础的研究领域,设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它让人类的思维,在触及某些禁区时,自动陷入混沌。
它不是用力量摧毁,而是用规则来窒息。
“我知道了。”李四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蕴含着风暴前的低气压。他没有责怪任何研究人员,也没有质疑数据的真实性。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显示着“数据混沌”的屏幕上,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穿透屏幕,直接感受到那股来自高等文明傲慢而精准的压制力。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沮丧和困惑的研究员,“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堵墙。它告诉我们,敌人已经将我们关进了笼子,甚至不允许我们研究笼子的锁孔。”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不要绝望。既然它们费尽心机构筑这堵墙,恰恰说明,墙后面的东西,值得它们恐惧,也值得我们付出一切去追寻。”
“莉莉,”他转向年轻的负责人,“调整研究方向。暂时搁置所有直接冲击‘天花板’的理论验证。集中力量,基于我们现有‘被允许’的技术,进行深度优化和组合应用。
重点保障‘方舟计划’和军事防御项目的技术需求。同时,成立一个特别分析小组,不研究物理,只研究这种‘干扰’本身的模式和规律。”
“是,首领!”
莉莉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首领的冷静和决断,驱散了她心头的迷雾。
李四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代表着失败与封锁的数据,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技术的壁垒已然矗立,冰冷而绝望。但它也清晰地标定了敌人的存在和他们的恐惧。这堵墙,终将成为新人类必须跨越,也必将跨越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