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渊眼中精光爆闪!深潭般的眼底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本与春风楼、毒杀案看似毫无关联的失踪绣娘,竟在此时此地,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见天日!裹着价值不菲的软烟罗,被草草掩埋于流民乱葬岗!这绝非巧合!
“挖!再挖!仔细点!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雷震对着坑里的衙役吼道,自己也按捺不住,跳下坑去,如同人形挖掘机,用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粗暴却小心地扒开骸骨周围的腐土和烂草席。
腐臭的泥浆沾满了他的手臂和衣襟,他也浑然不顾。突然,他扒开骸骨右手附近的泥土时,动作猛地一顿!
“大人!沈姑娘!快看!”雷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用粗壮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拨开几根缠绕在指骨上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烂布条。
只见那嶙峋的、灰白色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骨缝隙里,赫然死死地嵌着一小缕东西!
那并非泥土,也不是腐烂的皮肉组织。而是一小撮已经褪色发乌、沾满泥污、却依旧能看出原本质地和颜色的——深蓝色丝线!
靛蓝色!
与老莫囚室窗棂缝隙中发现的那截王府乐师服色丝线,颜色如出一辙!
“又是这鬼颜色?!”雷震如同被火烫到,猛地缩回手,铜铃大眼里瞬间布满血丝和狂暴的杀气!老莫被灭口的愤怒、腰牌被嫁祸的憋屈、此刻这深蓝丝线的重现,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他娘的!阴魂不散!又是王府的狗?!”
“未必是同一人,但必有关联!”陆明渊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斩钉截铁!他深潭般的眼底寒光凛冽,死死盯着那嵌在绣娘指骨缝中的深蓝丝线。王府乐师!锦绣坊绣娘!靛蓝丝线!这三者之间,被一条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线,死死串联了起来!
沈清漪立刻上前,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一小撮靛蓝丝线从指骨缝中剔出。丝线被尸液和泥土浸染,污秽不堪,但依稀可见其质地和颜色。
“颜色、质地,与囚室所获丝线类同。”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带着凝重,“但需清晰比对,方可确认是否同源。”她将丝线仔细封存。
“三个月…锦绣坊…春桃…”陆明渊低声重复着,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具无名骸骨,扫过破碎的红绸,扫过森森指骨间的靛蓝。深潭般的眼底,无数线索碎片开始疯狂碰撞、组合!
顶尖绣娘失踪!裹着昂贵的软烟罗!指骨间嵌着与王府乐师相关的靛蓝丝线!埋尸乱葬岗!时间点恰恰在春风楼连环毒杀案爆发之前!
这绝非孤立事件!
“雷震!”
“属下在!”雷震从坑中抬起头,脸上沾满污泥,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刃。
“即刻带人,查封锦绣坊!所有人等,一律带回县衙问话!尤其是与春桃相熟者,重点盘查其失踪前接触之人、所做之工!凡近三月内所有进出记录、银钱往来、布料采买,尤其是软烟罗去向,给本官查个底朝天!”
“喏!”雷震声如洪钟,杀气腾腾地爬出坑洞,点齐人手就要走。
“等等!”陆明渊叫住他,目光锐利如刀,“此事机密!以查办流民埋尸不谨、惊扰地方为由!王府、丝线、绣娘身份,暂不可泄露分毫!明白吗?”
“明白!”雷震重重点头,转身如旋风般冲入夜色。
陆明渊的目光重新落回坑中那具蜷缩的骸骨上。森森白骨在磷火的幽光下,如同无声的控诉。沈清漪仍在细致地检查,试图从骸骨的细微之处寻找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收敛流民尸首、缩在远处瑟瑟发抖的老仵作,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又或许是职业本能驱使,颤巍巍地蹭了过来。他举着一盏昏黄的风灯,大着胆子朝坑里望了一眼。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具骸骨纤细的指骨,尤其是看到沈清漪正在清理的右手时,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了!
“那…那手…”老仵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丝迟暮的悲凉,他指着骸骨右手小指骨上一处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弯曲和一个小小的骨质增生点,“错…错不了!是春桃那丫头!她…她小时候顽皮,从绣架上摔下来,右手小指被绣花针扎穿了指骨!留下了暗伤!阴雨天就疼!这骨头上这弯儿…这骨痂…就是那针眼留下的!老朽…老朽给她爹娘收殓时,听她娘哭诉过…错不了!就是春桃啊!” 老人说着,浑浊的眼泪竟滚了下来。
春桃!
身份确认!
一个三个月前离奇失踪的顶尖绣娘,裹着华贵的软烟罗,指缝里嵌着与王府乐师相关的靛蓝丝线,被弃尸于这荒凉绝望的乱葬岗!
陆明渊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弥漫着死亡与腐臭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深潭般的眼底,已是一片冻结万物的森然。
鬼火幽幽,映照着他玄青色的孤绝身影。乱葬岗的风,呜咽着卷起破碎的纸钱,如同亡魂的低语。
“回衙。”陆明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
他转身,玄青色的袍袖在磷火幽光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身后,是深埋地底的冤魂,指缝间紧攥着通往风暴核心的血色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