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内那微小的孔洞中逸散的陈旧墨香,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瞬间勒紧了陆明渊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父亲!父亲临终前,竟将如此重要的证物藏于随身玉佩的夹层之中!那孔洞之后,会是什么?是洗刷沉冤的血书?是直指仇寇的铁证?深潭般的眼底,冰封的堤坝彻底崩塌,滔天的惊涛裹挟着巨大的希冀与彻骨的痛楚,疯狂冲撞!
然而,就在他指尖颤抖,试图用金针进一步探取夹层之物的刹那——
“大人!大人!不好了!”张龙急促的呼喊如同炸雷,猛地撞破后堂凝重的寂静!他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极度的惊恐和焦急而变调:“地窖…周家地窖最深处!兄弟们按您吩咐清理刑具室废墟…撬开一块压塌的石板…浓的毒瘴!两个兄弟刚靠近…就…就倒了!”
孩子的哭声!毒瘴!
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将陆明渊从父亲遗物的惊涛骇浪中强行拽回现实!深潭般的眼底,那翻涌的私人血仇被更急迫的、关乎三条幼小性命的生死危机狠狠压下!他猛地攥紧手中那枚刚刚拼合、机关初启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温润的玉质捏碎!
“在哪里?!”陆明渊的声音嘶哑急迫,一步抢到张龙面前。
“在…在原来刑具室最里面,靠北墙根!石板压塌的地方!”张龙喘着粗气,指着周府方向,“那瘴气…甜腻腻的,颜色发绿!闻一口就头晕眼花!跟…跟之前周家密室里的毒瘴很像!但…但好像更毒!”
“是卷四蛊祸的加强版!混合了地窖积郁的尸腐气!”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响起,她已迅速将玉佩之事暂放一边,从青囊中飞快取出几个特制的药囊和几块厚实的、浸过药水的面巾,“张捕头,带路!玲珑,带上所有‘避毒丹’、‘清心散’和‘赤阳粉’!快!”
没有丝毫犹豫!三条性命悬于一线!玉佩的秘密再重要,也必须为眼前的生死让路!
陆明渊将玉佩紧紧揣入怀中,那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心脏,如同父亲无声的催促。他一把抓过沈清漪递来的药囊和面巾,眼神重新凝聚成冰寒锐利的锋芒:“走!”
周府地窖深处,那被雷震怒火焚毁的刑具室废墟,此刻如同通往地狱的门户。刺鼻的焦糊味、浓郁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一股更加甜腻、更加阴冷、带着诡异腐败气息的浓绿色雾气,正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从废墟北墙根一道新裂开的、约莫水桶粗细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雾气翻滚,颜色深绿近黑,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墙壁上凝结的水珠瞬间变成诡异的墨绿色!
缝隙旁边,两名衙役瘫倒在地,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微微抽搐,显然已中毒昏迷。其他衙役惊恐地退到远处,用湿布捂着口鼻,眼中满是恐惧。而那甜腻瘴气翻涌的缝隙深处,隐约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幼猫哀鸣般的抽泣声!
“姑娘!药!”玲珑动作飞快,将几个药囊分发给陆明渊和沈清漪,自己也迅速绑好浸药面巾,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朱红色的“避毒丹”塞进自己嘴里。
沈清漪没有立刻上前,她站在瘴气边缘数步之外,凝神观察着那翻滚的浓绿色雾气,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隔着面巾捕捉着瘴气的细微成分变化。接着,她快速从青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探针,小心翼翼伸入瘴气边缘。
嗤——!
银针尖端瞬间蒙上了一层粘腻的、深绿色的锈蚀状污垢!并迅速向针身蔓延!
“好烈的腐蚀性!混合了尸毒、蛊虫排泄物以及…某种强效的迷幻草精粹!”沈清漪的声音透过面巾,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赤阳粉!快!撒在瘴气边缘,减缓其扩散!”
玲珑立刻将手中一大包赤红色的“赤阳粉”猛地撒向那不断涌出瘴气的缝隙周围!粉末接触瘴气的瞬间,发出剧烈的“嗤嗤”声响,腾起大股刺鼻的白烟!翻涌的浓绿色瘴气仿佛遇到了克星,扩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下来!
“大人,沈姑娘!这…这置信的颤抖,“这毒瘴…怕是神仙也难进啊!”
“不是活口难进,”沈清漪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缝隙深处传来的微弱哭泣声,清冷的眸子在瘴气的映衬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是那毒瘴…本身便是门户!”她猛地看向陆明渊,语速极快,“大人!这毒瘴配方虽烈,但其核心仍是卷四蛊祸的‘迷神引’与周家密室的瘴气同源!其扩散并非无序,而是被刻意引导,形成了一道‘毒瘴屏障’!屏障之后,必有生门!破瘴之法,不在强攻,而在‘导引’!需以金针为引,逆其毒性流转,开辟一条‘生路’!”
“如何导引?!”陆明渊的声音斩钉截铁。
“需一人入瘴!持我金针,寻瘴气流转之‘眼’,以针破之!但…入瘴者,需承受剧毒侵蚀,心神迷幻之苦,九死一生!”沈清漪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己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上,“我来。”
“不行!”陆明渊和玲珑同时出声!
“姑娘!太危险了!”玲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把抓住沈清漪的胳膊,“让我去!我轻功好!闭气快!”
“清漪!不可!”陆明渊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一步上前,挡在沈清漪面前,“另寻他法!或者…我去!”
“来不及了!”沈清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推开玲珑的手,清澈的眸子直视陆明渊眼底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耽搁一息,那三个孩子便多一分危险!瘴气流转之‘眼’瞬息万变,非精通毒理、针法入微者不可辨!大人肩负一县之重,更身负血海深仇,岂能轻涉险地?玲珑不通药理,入之必死!”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医者独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唯有我,能破此瘴!相信我!”
话音未落,她已闪电般从青囊中抽出三根长度、粗细各异的纯金长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同时,她将一个小巧的玉瓶塞入玲珑手中:“瓶中乃‘九转还魂丹’,若我力竭倒下,立刻喂我服下!若…若我神志迷失,发出攻击…大人…”她看向陆明渊,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冰封般的决然,“…不必留情!”
“姑娘!”玲珑捧着玉瓶,小手抖得厉害,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陆明渊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看着沈清漪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看着她手中那三根代表着希望与死亡的金针,看着她毅然转身、如同扑火飞蛾般走向那翻滚的浓绿色毒瘴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踏前一步,却终究没有阻拦。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最终化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清漪…小心!”
沈清漪没有回头。她深吸一口气,将药囊紧紧按在口鼻处,一步踏入了那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地狱之口的毒瘴之中!
甜腻、阴冷、带着强烈腐蚀性和迷幻气息的瘴气瞬间将她包裹!视线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融化!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灼烧感!即使隔着面巾和药囊,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甜香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直冲脑髓!眼前开始出现斑斓诡异的幻影,耳畔响起尖利刺耳的鬼哭狼嚎!
沈清漪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获得一丝清明!她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指尖和那三根金针之上!医者的本能和对毒理的深刻理解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她如同最敏锐的盲者,仅凭皮肤对气流最细微的触感、对空气中毒素浓度和流转方向的直觉,感知着这片死亡之雾的“脉搏”!
瘴气并非均匀弥漫!它们如同无数条阴毒的溪流,在废墟狭小的空间里奔涌、交汇、旋转!沈清漪凝神静气,脚步极其缓慢地移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手中最长的那根金针,针尖微微颤动,如同灵蛇的信子,捕捉着气流最紊乱、毒素最凝聚的核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