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刻意营造的“内外交困”之象,果然让暗处的对手放松了警惕。
胡金水在王五的有意挑衅下,与之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消息很快在吉安团练中传开,风言风语指向靖安营老兄弟与韩坤旧部之间的矛盾。郑怀远安插的眼线将这一切回报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从容,只觉陈远已陷入泥潭,离妥协不远了。
然而,陈远暗中的布置却一刻未停。藏匿的火炮被王五的人严密监控,胡金水的一举一动也尽在掌握。苏文茵则加紧梳理内部,将一些与淮扬背景有牵连或行为可疑的人员,以“加强前线”、“协防地方”等名义,不动声色地调离了核心岗位和吉安城。
就在这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之际,一道来自曾国藩行辕的加急钧令,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命令措辞严厉,不再有丝毫商榷的余地。着吉安靖安营并吉安府团练,即刻起兵,限期十日内,北上兵临袁州城下,与湘军主力形成夹击之势,“不得以任何缘由迁延逡巡,贻误战机,否则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
“大人,曾大帅这是……不容我们再拖延了。”苏文茵放下塘报,面色凝重。
陈远看着那纸命令,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韩坤的投效,江西官场的压力,乃至可能存在的淮系暗中推波助澜,都促使曾国藩必须尽快解决袁州问题,以稳固赣西局面。他争取到的一个月时间,已是极限。
“该来的,总会来。”陈远语气平静,“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将城里的牛鬼蛇神,一并清理了。”
他立刻升帐,召集靖安营哨官以上、吉安团练主要头目前来听令。很快,衙署大堂内将弁云集,气氛肃杀。陈远端坐主位,苏文茵立于身侧,王五、雷大炮等核心骨干按刀侍立,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下众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站在角落,眼神闪烁的胡金水。
“曾大帅钧令已至!”陈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令我部即日北上,兵发袁州,与主力会剿谭绍光(谭宗亮)!”
堂下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议论声,有摩拳擦掌者,亦有面露忧色者。
“军情紧急,不容有失!”陈远继续道,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为确保后方稳固,粮道畅通,本官决定,即日起,对吉安城内及周边要隘,进行最后一次彻底清查,肃清一切隐患!凡有玩忽职守、勾结外敌、盗卖军资者——”他声音陡然转厉,“立斩不赦!”
“王五!”
“末将在!”
“着你率靖安营亲兵队,即刻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按名单拿人,凡有抵抗,格杀勿论!”陈远将一份早已拟好的名单掷下,那上面罗列了几个已被苏文茵暗中查明、与“快活林”及按察使衙门师爷往来过密的小吏和团练头目。
“得令!”王五接过名单,眼中凶光一闪,大手一挥,带着如狼似虎的亲兵转身而出。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尤其是那几个榜上有名却尚不自知者,更是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就在这时,陈远的目光如电般射向角落的胡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