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艳秋站在旁边,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海棠,却笑着捶了他一下:“这下能睡个踏实觉了吧?前阵子总说梦话喊‘报告’,吓得我以为你魔怔了。”
肖春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瞥了眼窗外,槐花开得正盛,白花花的一串一串挂在枝头,像堆着的雪。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跑:“我去寄信!”
跑到邮电局时,柜台前正排着队。他攥着通知书,心急火燎地等,手指在裤缝上蹭掉鞋油,又蹭出层汗。轮到他时,他抓过信纸就写,笔尖在纸上飞,字迹比平时潦草了三分,却透着股压不住的劲:
“红玲:
我收到入伍通知书了。
是真的,米黄色的纸,盖着红印章,写着我的名字。下月初就走,去南边守边防。
我爸今天笑了,他把他的军功章给我了,说让我带着。姐姐说,等我走了,她会好好照顾爸,让我放心。
还记得你说站在舞台上会发光吗?我想,穿上军装的那一刻,我大概也会吧。
你等我的那些日子,我都记着。现在换我了——等我站稳脚跟,就去看你。看你拉琴,看你站在舞台上,看你眼里的光。
到时候,我穿军装,你穿演出服,咱得合张影。
肖春生”
写完,他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折了个角,塞进信封里——他想让她摸摸这纸的质感,摸摸那红印章的温度。贴邮票时,他特意选了张印着天安门的,指尖按着邮票边缘,像在摁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走出邮电局,风正好,吹得槐花落了满身。肖春生抬头看天,蓝得透亮,像块没沾过灰的画布。他想起贺红玲信里写的“舞台上的光”,想起父亲说的“军装的分量”,想起自己在雪地里数过的星星、在走廊灯下抄过的乐谱……
原来那些熬着的日子,真的会开花。
他攥紧口袋里的军功章,往医院走。脚步轻快,像踩着风,心里却踏实得很——前路或许有风雨,或许有硬仗,但他知道,有人在等他,有梦在前方,这身军装,他穿得值。
信封投进邮筒时,发出“咚”的轻响,像颗种子落进了土里。肖春生站在邮筒前,对着文工团的方向,悄悄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
等我。
这次,他终于能底气十足地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