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练功坪上的光线变得有些灼目。其他弟子们早已结束晨课,陆续散去,离去前仍不免向那僻静角落投去复杂的一瞥。偌大的场地,渐渐只剩下墨渊与少辛二人。
少辛依旧沉浸在初次成功引气入体的新奇与专注中。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种心神空明的状态,模仿着方才墨渊引导的感觉,尝试用自己的意念,笨拙地牵引着周身的灵气光点,让它们缓缓汇入自己那细弱可怜的经脉。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她的心神之力太过微弱,如同幼蚁试图推动米粒,往往顾此失彼。时而因意念过于集中而显得紧绷,使得汇入的灵气流变得滞涩;时而又因稍稍松懈,那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微弱气流便又有溃散的迹象。
她必须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小小的身体因精神的极度集中而微微颤抖着,额际甚至渗出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汗珠,将她额前细软的绒发濡湿。她那总是带着怯懦与哀愁的眉眼,此刻紧紧蹙着,粉嫩的舌尖无意识地微微吐出,显出一种全然投入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墨渊始终静立一旁,默然注视。他的目光深邃,如同能穿透皮囊,清晰地看到她体内那微弱气流艰难运行的每一丝轨迹。她的每一个失误,每一次气息不稳,都落在他眼中。
他看到她那细弱的灵脉因突然涌入稍多的灵气而微微胀痛,看到她因气流险些溃散而急得眼眸泛红、却咬牙坚持的模样,也看到她偶尔成功维持住一小段平稳运行后,那微微舒展的眉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小极微弱的亮光。
那点亮光,脆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笨拙,生涩,甚至堪称糟糕。以墨渊的标准来看,这等修炼资质与掌控力,实在难以入眼。若换作座下任何一名弟子如此,早已受到严厉训诫。
然而,看着这条小蛇妖用尽全身力气、与生俱来的弱势抗争,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尝试,那副可怜又认真的模样,竟奇异地未能让他生出半分不耐。
反而,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初春冰雪消融时第一滴渗入冻土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亘古平静的心湖。
那是一种……怜惜。并非强者对弱者惯常的、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是一种更细微、更复杂的情愫,夹杂着对她顽强韧性的些微赞赏,以及……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想要呵护那点微弱火苗不被吹熄的欲念。
就在少辛又一次因意念分散,导致好不容易引入体内的一缕灵气骤然紊乱,在她纤细的经脉中轻轻冲撞了一下——
“唔……”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瞬间被打断,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涌上明显的痛楚和慌乱,下意识地就想要蜷缩起来保护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随时会被惩罚的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清冽的冷香和令人安心的温度,轻轻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动作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只是虚虚地贴着,并未用力。
少辛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和痛呼都卡在了喉咙里。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墨渊近在咫尺的容颜。他不知何时已微微俯身,离她那样近,近得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那如同寒潭深渊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惊慌失措、细小可怜的模样。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但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无奈与……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