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汴京,夜晚还带着一丝凉意,但皇城之内,却因新帝登基后的首场宫宴而灯火如昼,暖意熏人。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觥筹交错之间,身着各色品级命妇服和华丽常服的贵眷官员们言笑晏晏,一派升平景象。然而,在这和乐的表象之下,是新帝初立、朝局未稳的暗流涌动。新臣欲固权,旧臣想维系,每一句笑语,每一次举杯,或许都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机锋。
英国公独女张桂芬坐在母亲身侧,一身海棠红遍地织金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她容貌极盛,眉宇间却无半分闺阁弱质的娇怯,反有一股子飒爽的英气。此刻,她听着周遭的寒暄应酬,看着那些精心修饰的笑容,只觉得这满园的名贵花香混合着酒气脂粉气,熏得人脑仁发胀。
她不耐地拨弄着腕间那支莹润无瑕的羊脂玉镯,目光早已飘远。若非父母要求,她实在不愿参与这等拘束的场合。
酒过三巡,高踞主座的新帝似乎觉得殿内沉闷,兴致勃勃地提议:“诸位爱卿,殿内饮酒虽好,终究少些意趣。朕听闻西域刚进贡了一匹唤作‘狮子骢’的神骏,性烈非凡,驯兽师正在场外驯服。不若诸位随朕移步场外,一睹宝马风采,如何?”
天子开口,众人自然纷纷附和。于是,帝后率先起身,百官命妇们按品级序列,浩浩荡荡移至殿外开阔的演武场。
场边早已备好观席,灯火通明。只见场地中央,一名精壮驯兽师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匹通体枣红、鬃毛如焰的骏马。那马体型高大,四肢强健,眼中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正是“狮子骢”。
驯兽师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安抚、驾驭。起初,“狮子骢”尚有些许迟疑,在原地焦躁地踏着步子。然而,当驯兽师试图攀上马背时,旁边侍卫兵器架上反射的寒光似乎刺激了它,加之周遭众多人群带来的压迫感,它骤然爆发!
“唏律律——!”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狮子骢”猛地人立而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瞬间挣脱了驯兽师手中的缰绳,如同脱缰的烈火,朝着观席人群的方向狂冲而来!它并非直冲御驾,但其奔窜路线赫然扫向女眷聚集的区域!
“护驾!”
“拦住它!快!”
“小心!”
场面瞬间大乱!侍卫们惊呼着上前阻拦,却因怕伤及宝马和人群而投鼠忌器。内侍宫女惊慌失措,命妇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后退,惊叫声此起彼伏。那发狂的巨兽蹄声如雷,转眼已冲至近前,眼看就要闯入人群!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海棠红的身影自英国公府女眷席间疾掠而出!动作快如闪电,矫若游龙。
是张桂芬!
众目睽睽之下,她面上毫无惧色,明澈的眼眸中锐光一闪。疾奔之中,她目光扫过场边那作为展示用的兵器架,并未停留,而是极其迅捷地解下自己腰间束带的璎珞流苏——那流苏由数股坚韧金线编成,尾端缀着细小的珍珠和宝石。在她手中一绕一扯,便成了临时的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