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跑了几圈,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她放缓马速,朝着凉棚的方向不近不远地绕行,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这一次,距离近了些。她能看清他侧脸的轮廓,清隽而流畅,鼻梁高挺,唇色略显浅淡,但气色似乎并不算太差。他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张桂芬心头莫名一跳。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眸,瞳仁的颜色偏深,如同浸了寒潭的墨玉。眼神很静,没有寻常人初见时的好奇、惊艳或打量,反而像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既不失礼,也不热切,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平静得过分。
张桂芬勒住马,心中那种怪异感更浓。这绝不像一个常年卧病、怯于见人之人该有的眼神和气度。
她再次看向凉棚中的那个男子。
所以,他知情吗?他坐在这里,平静地接受这场安排,是因为同样身不由己,还是……这本就是他,或者说永宁侯府的顺势而为?
沈玦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是,在张桂芬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时,他端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眼中的了然与审视,如同最炽烈的光,穿透了他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
猎物,似乎比想象中更为敏锐。
而他,并不讨厌这种被看穿些许的感觉。毕竟,他等待、筹谋多年,为的,不就是将这轮骄阳,真正揽入怀中么?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