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讲中庸,讲平衡,但那是对健康肌体而言的。
对于已经病入膏肓,沉疴积弊的躯体,中庸就是保守,平衡就是纵容,
下的药不够猛,剂量不够大,根本不足以杀死顽疾,反而会让其产生抗药性,
对付眼前这烂到根子里的局面,就必须用最极端,最酷烈,最“过正”的手段
,要用一场彻底的血与火的洗礼,将旧有的,腐朽的秩序完全砸烂,哪怕这会带来短暂的混乱和痛苦,也在所不惜,
因为只有彻底砸烂,才有可能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新的秩序。
他想通了。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帝王心术”和“平衡之道”,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承担所有的骂名,准备面对所有的动荡,准备用鲜血染红这座古老的帝都。
既然温和的路走不通,那就不走了。
既然你们不让朕改革,那朕就革命。
既然你们要抱着祖制一起死,那朕就送你们一程。
这一切,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也最终浇灭了他最后一丝犹豫与幻想。
这个王朝,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了,
温和的改革?徐徐图之?
与这些蛀虫讲道理?期待他们幡然醒悟?
无用,统统无用,
他们只会把你的宽容当成软弱,把你的妥协视为可欺。
他们盘根错节,沆瀣一气,用所谓的“惯例”,“祖制”,“清议”织成一张巨大而坚韧的网。
将皇权牢牢困缚,将这个国家拖入深渊,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中枢停摆,那就停摆,举国皆反又怎样。
只要抄家能成功,有钱,有大义傍身,谁说不能重建大明。
总得试试吧!
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足以矫枉。
大不了再打一场内战,哪怕军阀割据,总比螨清入关要强吧!
朱由检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向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和卢光祖,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杀意:
“朕,受够了。”
“传朕旨意。”
“第一,令京营总督周遇吉,即刻起,封锁京城九门,许进不许出,各门加派双岗,有敢擅闯者,传递消息者,格杀勿论,”
“全城实施宵禁,所有百姓,无论士农工商,即刻归家,不得出门,有敢在街头逗留者,以乱党论处!”
“第二,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立刻集结所有能调动的锦衣卫缇骑,令东厂提督王之心,集结东厂番子,全部人马,配发甲胄兵刃,听候指令,”
“第三,卢光祖,你的‘西厂’,将所有从六品及以上官员的府邸位置,人口,大致家产清单,即刻分发给骆养性和王之心,我要他们,一户不留!”
王承恩和卢光祖闻言,即便是早已习惯皇帝雷厉风行和暗中布局,此刻也不禁骇然变色,全身血液几乎都要冻结,
封锁九门,全城宵禁,集结厂卫,分发名单。
这是要做什么?这架势,根本不是要抓几个人,这是要将京城掀个底朝天。
“皇……皇爷,”王承恩声音发颤,“您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