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添油加醋,极尽渲染之能事,将朱由检描绘成一个被武夫和厂卫包围,嗜杀成性的独夫民贼。
恐惧和仇恨,是他们携带的最主要的行李。
这些消息,像野火一样烧过直隶,烧过山东,烧向江南。
每一座府城,每一个士绅聚集的园林,都在窃窃私语,都在震惊和愤怒中颤抖。
北京的这场政治地震,其震波正以惊人的速度撼动着整个大明的统治根基。
江南的赋税,是否还能顺利北运?
南京的留守朝廷,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各地的藩王,手握兵权的总兵们,又会如何盘算?
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气氛,在士绅阶层中弥漫开来。
然而,与士子们的仓皇逃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不久之后,另一群人正从四面八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或像追求光亮的飞蛾,向着北京蜂拥而来!
权力厌恶真空,而此刻的北京朝廷,几乎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权力真空地带!
六部尚书,侍郎,各寺卿,科道言官……无数令人垂涎欲滴的高位此刻正虚席以待!
皇帝虽然杀了个人头滚滚,但他总不能一个人管理整个大明!
他需要人手,急需!
这个消息,对于许多仕途无望的地方官员,屡试不第却自诩有经世之才的老举人。
乃至某些胆大包天渴望一步登天的幕僚师爷来说,不啻于天赐良机,
“快,备马,去京城,”
某地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知府,接到京中故旧的密信后,眼睛瞬间亮了。
立刻以“述职”为名,带上全部家当和精心准备的“治国策”,连夜北上。
“东翁,此乃天赐良机啊,北京如今官员空缺极多,以您的才学,若能得陛下青睐,封侯拜相亦非不可能!”
一个绍兴师爷激动地对自己的雇主,致仕在家却心有不甘的御史说道。
甚至一些家底丰厚的商人,也开始蠢蠢欲动,琢磨着是否能用巨资“捐”个官身,在这前所未有的乱局中搏一把富贵。
通往北京的官道上,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这次,不再是逃难的车队,而是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队伍。
他们怀着忐忑,兴奋,以及一丝冒险的激动,涌入北京城。
城门的守军发现,盘查的对象从试图逃离的士子家眷,变成了各种手持名帖,自称“怀才不遇”前来“报效朝廷”的人物。
京城的大小客栈,会馆很快被这些人填满,他们四处奔走,钻营打探。
试图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心中早已有了另一套惊世骇俗的选官方案。
他们的钻营,多半会撞上一堵名为“胥吏晋升”的无形之墙。
但此刻,他们的到来,却在客观上冲淡了京城那种恐怖肃杀的氛围,带来了一种畸形的,虚浮的繁荣和希望。
而在这“士子逃离”与“投机者涌入”的浪潮之下。
北京城内的普通市井生活,却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