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一份份题本,脸色带着一丝复杂难明。
“杀了那么多人……似乎,这天也没塌下来。”
他心中默念,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快意。
初时那场席卷京师的腥风血雨,他并非毫无波澜。
毕竟来自后世,对大规模杀戮有着天然的抵触。
但被逼到墙角,目睹这个庞大帝国肌体上那些吸血的脓疮后,他选择了最极端的外科手术。
当时也曾忐忑,担心官僚系统崩溃,政务彻底停摆。
可如今看来,自己或许高估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们的重要性。
每日送来的奏章,十之八九在他眼中尽是废话连篇。
不是某地声称出现“祥瑞”,便是官员之间相互攻讦弹劾,
再不就是请求拨款修缮某某先贤祠堂,或是汇报将社学改为“简体字学堂”进展如何缓慢。
“尽是些虚应故事,浪费笔墨!”
他心中冷哼,手下不停,大多奏章只看个标题或开头几句,便信手丢入旁边偌大的“已阅”竹筐。
这些琐碎事务,根本无需他这位皇帝亲自决断,原有的胥吏体系足以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
他甚至觉得,没了那些高官在耳边聒噪,决策效率反而高了。
核心政策如臂使指,直接通过周遇吉,卢光祖,李若琏等心腹执行,少了层层扯皮。
“原来,甩开官僚体系的掣肘,感觉如此清爽。”
他啜了一口温热的参茶,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清净。
但这种清爽背后,是巨大的权力真空和潜在的隐患,他心知肚明。
这只是权宜之计,长远来看,一套高效,忠诚的新官僚体系必须建立,但现在,他享受这短暂的独裁快感。
然而,这份清净之下,是暗流涌动的现实。
全国免除五年赋税的旨意早已明发天下,但这道仁政在执行层面却变了味。
他收到西厂的密报,不少地方官员,特别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州县,
明的不敢收,便巧立名目,什么“修缮衙署费”,“团练乡勇捐”,“劝学助饷银”……
花样百出,继续盘剥百姓。
“蛀虫!杀了一批,又冒出一批!”
朱由检眼中寒光一闪,捏紧了茶杯。
他知道,这是积弊,非一日可寒。
自己目前重心在于稳定北方,编练新军,暂时无力对全国吏治进行彻底清查。
只能隐忍,将这些情报一一记下,如同猎人标记猎物,待日后腾出手来,再一并清算。
“且让你们再逍遥几日,秋后账,一笔也少不了!”他心中发狠。
正当他烦躁于这些阳奉阴违之举时,一份来自山东兖州知府的加急奏折,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份奏折并非通过西厂密报,而是走的正常通政司渠道。
展开一看,内容竟是兖州府境内去岁今春遭遇旱灾,流民渐增,请求朝廷拨发钱粮赈济。
“哦?”朱由检眉头一挑,心中疑窦顿生。
这倒是稀奇了。
按照那些官员能瞒则瞒的习性,有灾情巴不得捂盖子,怎会主动上报?
是这兖州知府真的清廉敢言,还是……
其中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