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拥兵数万,虽多是乌合之众,但数量惊人,此前已投降了南明伪帝朱由崧。
他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侧,若自己全力西进与张献忠决战,
左良玉会不会趁机偷袭他的后方,断他粮道,甚至直扑兵力空虚的武昌?
若他与张献忠暗中有所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那八千白杆兵。
川东女将秦良玉的部下,战力强悍,忠勇无匹,
目前因张献忠隔在中间,与朝廷联系困难,暂时与黄得功部形成犄角之势,时有摩擦是指小规模的冲突和互相戒备。
但这支力量态度微妙,他们忠于大明,但更忠于石柱秦家,
对北京的新政,尤其是那“简体字”和“以小吏为官”的祖法修改,未必没有看法。
能否引为奥援,尚未可知。
思虑及此,黄得功感到肩头沉甸甸的。
陛下将湖广军政托付给他与英国公张之极,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湖广乃天下粮仓,绝不能有失,陛下的整体战略,北方休养生息,吸引南民北逃,削弱南明,此刻在湖广主动掀起大战,是否合宜?
“来人!”黄得功沉声喝道。
亲兵应声而入。
“备马,去英国公府邸。”
此事,他必须与坐镇武昌,总管湖广军政的英国公张之极商议。
张之极乃勋贵之后,世受国恩,在陛下清洗京城时因忠诚得以保全,并被委以重任。
他老成持重,在协调各方,稳定大局上,经验远非自己这个纯粹武将可比。
英国公张之极的府邸就在武昌城内原楚王府附近,规格虽不及王府,却也气象森严。
听闻黄得功深夜来访,张之极心知必有要事,即刻在书房接见。
烛火下,张之极看过李定国的密信,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良久,他将信纸轻轻放回桌面,看向黄得功:
“虎山,你意下如何?”
黄得功直言不讳:
“国公,此乃天赐良机!李定国此子,末将素有耳闻,在张逆诸义子中,最是知兵善战,且心存忠义,怜惜百姓。”
“他若真能反正,则破张献忠易如反掌!川蜀可定,陛下便去一心腹大患,亦可震慑南明那群宵小。”
张之极微微颔首,却又缓缓摇头:
“机会确是好机会。但虎山,你只看到了利,未细思害。”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湖广,川蜀地图前,
“第一,李定国是真降还是诈降?若是张献忠苦肉计,诱我深入,而后与左良玉合击我军,湖广危矣!”
“第二,即便李定国真心,他能在张献忠内部掌握多大力量?能否在关键时候打开城门,或者阵前倒戈?”
“若其力量不足,我大军贸然进入川东山地,补给漫长,张献忠据险而守,战事迁延,左良玉必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之极转过身,目光锐利,
“陛下如今重心在于北方消化改革。全国免税,国库全靠抄家所得支撑,陛下虽未明言,但你我当知,这笔钱粮须用在刀刃上。”
“湖广之战,若能速胜,自然大好。若变成消耗战,需要朝廷持续投入钱粮兵员,是否会打乱陛下的全盘部署?”
“别忘了,南明虽暂退,但钱谦益,马士英等人岂会甘心?他们也在窥伺我方动静。”
这同样是张之极的局限性,他不知道朱由检对于南明毫不担心,
他更担心的是随时可能饮马中原的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