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粮饷充足,一日两餐管饱,军官也反复强调陛下的厚待和赏格,
但建奴二字的阴影,依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们。
途中,还是发生了数起新兵逃亡事件。
有的是半夜偷偷溜出营地,试图钻入山林。
有的是在行军途中假装解手,然后一去不回。
李定国对此没有任何宽宥。
每一次抓获逃兵,都在全军面前公开行刑。
刽子手的鬼头刀一次次落下,一颗颗年轻或不再年轻的人头滚落,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北方的冻土。
恐惧压制了恐惧,对军法的畏惧,暂时压倒了对前线敌人的畏惧。
军纪,就是用这种最残酷的方式,被强行烙印在这些新兵蛋子的灵魂里。
陕北老兵们对此则大多冷眼旁观,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法则,甚至私下里觉得这些新兵蛋子太过娇气,有饱饭吃,有饷银拿,还怕个鸟?
只要跟着将军,听号令,活下来的机会总比当流民时大得多。
当山海关那巍峨的城楼和绵延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队伍都产生了一阵骚动。
新兵们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好奇与敬畏,打量着这座帝国的北门锁钥。
而老兵们,则更多的是警惕和审视。
关城之下,早已得到通报的辽东总兵,平西伯吴三桂,率领着麾下主要将领和一支规模不小的仪仗骑兵,在关门外列队相迎。
李定国策马立于大军之前,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吴三桂及其部队。
吴三桂本人,年约三十,身穿精致的山文甲,外罩猩红斗篷,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精明。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大多甲胄鲜明,气度不凡,显然都是其麾下的核心家丁或将。
然而,再往后看,那支作为仪仗的骑兵之后,
远远列阵的普通关宁军士兵,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大多面色菜黄,衣衫褴褛,号衣破旧不堪。
许多人连像样的甲胄都没有,只是穿着一件脏破的棉袄,手中的兵器也显得陈旧缺乏保养。
他们眼神麻木,身形佝偻,与前方那些鲜衣怒马的家丁将领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这就是明末典型的军阀军队模式——家丁制。
将领们依靠克扣普通士兵的粮饷,蓄养少数精锐的家丁,这些家丁装备精良,待遇优厚,是将领私人的武力核心和赖以生存的本钱。
而占军队绝大多数的底层兵员,则如同乞丐,能不被饿死冻死已是万幸,更遑论战斗力和忠诚度。
朝廷发下的军饷,经过各级将领层层盘剥,能落到这些普通士兵手中的,十不存一。
李定国心中冷笑。
陛下为了稳住吴三桂和关宁军这支目前还能勉强扼守辽西走廊的力量,依旧按时足额地将关宁军的饷银拨付给了吴三桂。
现在看来,这钱,恐怕大半都进了吴三桂和他手下将领的私囊,用来蓄养他们的家丁了。
反观自己麾下这七万人。
虽然新军训练不足,军纪还需血火淬炼,但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因为皇帝采取了绕过中间将领,直接掌握军队后勤和赏罚的方式,确保了粮饷能相对足额地发到士兵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