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敲着锣,在村里残破的土路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朝廷恩典!陛下仁德!借种于民啦!一种叫‘落花生’的神种,不挑地,耐旱,果子能吃能榨油!”
“免费借!秋后只还种子就行!多种多得,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官府还收!”
村民们聚集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听着里长和县里来的小吏宣传,脸上大多是将信将疑,甚至麻木。
“免费借?天上还能掉馅饼?”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嘟囔着,他叫赵老栓,一辈子在土里刨食,被各种税赋徭役和胥吏盘剥怕了。
“怕不是又是什么新由头,到时候秋收,来个巧立名目,把收成都刮走!”
“就是,官府的话能信?去年还说减免钱粮,结果还不是变着法子的收?”旁边有人附和。
“这落花生听都没听过,种下去不长,或者长了不能吃,耽误了一季庄稼,找谁说理去?到时候饿死的还是咱们!”
“说是分田,这田契到底算不算数,心里还打鼓呢……”
质疑声,担忧声,此起彼伏。
朝廷过往的恶劣记录,不是一道圣旨,几句宣传就能轻易抹去的。
对于未知的作物,对于官府的承诺,他们本能地抱有极大的戒心。
然而,也有一些人动了心思。
一个叫王大柱的年轻人,是刚分到永业田的流民,他家里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挤到前面,问道:“吏爷,这花生,真能种在沙土地上?收了真能自己留着?”
那劝农司的小吏也是个实在人,没什么官架子,指着带来的几颗样品花生说:
“老弟,你看这果子,香着呢!陛下花了天大的价钱从南边买来的,还能骗人?圣旨上说了,最适合沙壤坡地!”
“你开垦的那几亩河边沙地,种别的收成少,种这个正合适!”
“秋后你收了,留下种子还了官府的,剩下的,你爱咋吃咋吃,爱卖就卖!陛下金口玉言,市价收购!”
王大柱看着那饱满的花生,咽了口唾沫。
他想起分田时,那些穿着干净衣服,不像以前那样凶神恶煞的官爷,说的话好像都算数了。
他心一横:“我借!我借两亩地的种!”
有人带头,气氛就活跃了一些。
一些同样分了田,家境赤贫的农户,也觉得试试无妨,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白费力气,总比等着饿死强。
而那些原本有少许薄田,相对谨慎的农户,则还在观望。
最终,这个村子发放出去的花生种子,覆盖了大约三成的已分永业田。
情况好的地方能达到五成,差的地方可能只有一两成。
但无论如何,这批昂贵的种子,总算是离开了仓库,落入了泥土之中。
类似的情景,在北方数个省份的无数个村庄里上演着。
怀疑,观望,犹豫是主流,但在永业田政策带来的微弱希望和免费借种,保底收购的诱惑下。
总有一部分最困苦,最大胆,或者对朝廷新气象有所感知的百姓,选择了尝试。
春寒料峭,无数农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将那些金贵的,寄托着皇帝期望和自家未来一丝希望的“金豆豆”,
小心翼翼地播种到了曾经荒芜或贫瘠的土地里。
他们按照官府发放的,图文并茂的简体字种植要略,进行着简单的田间管理。
朱由检在北京,密切关注着各地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