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您是不知道,以前当兵那是啥日子?吃不饱,穿不暖,饷银被层层克扣,能拿到三成就算烧高香了!现在?”
那军官拍了拍身上厚实的棉甲,又指了指身后车队上盖得严严实实的粮袋,
“陛下说了,当兵吃粮,天经地义!饷银足额发到手里,一天两顿干的,偶尔还能见点荤腥!”
“谁敢克扣,李定国大将军有先斩后奏之权!西厂的卢公公眼睛毒着呢!”
“那这些……百姓?”秦翼明指了指远处劳作的人群。
“哦,您说他们啊。”军官不以为意,
“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朝廷以工代赈,管饭发工钱,让他们修路,挖渠,种那个什么花生。总比饿死强吧?”
“干得好的,以后还能分田落户呢!听说北边辽东那边,筑城的民夫也是这待遇。”
秦翼明默然。他一路走来,看到的是逐渐恢复的秩序,是百姓脸上渐渐增多的生气,是军队高昂的士气。
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北京城里的那位皇帝,和他那场被无数人私下诟病为“暴虐”,“酷烈”的大清洗。
他想起了离川前,与那些新任小吏官员交接时的情景。
那些人,没有进士老爷的清高,却有着办事的干练和一股狠劲。
对付地方上残余的,不听话的士绅,手段毫不留情。
当时他只觉得是皇权威严,现在串联起一路见闻,他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士绅?
不是皇帝天性嗜杀,而是不得不杀!
那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士绅集团,早已不是简单的读书人或者地主,他们是附着在国家肌体上的最大毒瘤和寄生虫!
他们通过科举,姻亲,门生故吏,结成庞大的关系网。
垄断知识,兼并土地,把持地方政务,逃避赋税,将国家的资源源源不断地吸入自己的私囊。
朝廷的任何政令,想要在地方执行,都必须经过他们。
而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执行,或者阳奉阴违,甚至扭曲篡改,最终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和需要资源支撑的国家机器。
皇帝想要改革,想要集中力量应对内外威胁。
第一个要砸碎的,就是这套由士绅阶层维系了近两百年的,固化而腐朽的利益结构!
不把这些最大的“中间商”,“拦路虎”杀掉,抄家,哪来的巨额银两支撑军改和民生?
哪来的土地分给流民和士兵安家落户?
哪来的权威推行简体字,新税制等一系列触动他们根本利益的改革?
四川,湖广那边进展缓慢,民生依旧困苦,不正是因为清洗不够彻底,
旧有的士绅势力依然强大,或者以新的形式在阻碍?
而越往北,越是皇帝力量直接覆盖,清洗最为酷烈的区域。
反而呈现出了一股压抑许久后迸发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勃勃生机!
这生机,是用成千上万颗士绅,官僚,勋贵的人头换来的!
是用他们世代搜刮积累的财富滋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