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负隅顽抗被阵斩的,有被俘后公审处决的,有在混乱中死于非命的。
山东的土地,几乎被血洗了一遍。
原本盘根错节的乡绅势力,被连根拔起,物理上消灭。
他猛如虎,打仗勇猛,从不畏死,在战场上是个纯粹的军人。
但这半年来,他感觉自己不像个将军,更像是个……屠夫。
一个奉旨行刑的刽子手。虽然他知道,这些士绅里确实不乏罪大恶极之徒,
他们的土地和财富沾满了民脂民膏,他们的覆灭对于陛下推行新政,缓解土地兼并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那种生命在眼前大规模消逝带来的冲击,
还是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恍惚。
有时半夜惊醒,他会觉得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粘稠血液。
看到镜子中自己那双布满血丝,戾气未消的眼睛,他会感到陌生。
这是谁?
还是那个一心报国,在战场上与敌人堂堂正正厮杀的猛如虎吗?
“将军。”亲兵队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该去清点新一批运到的物资了,库设在城东原赵家的货栈。”
猛如虎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些翻腾的画面压下去。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知道了。”
他转身,戴上那顶带着明显刀劈痕迹的铁盔,大步走出房间。
走廊里守卫的士兵看到他,立刻挺直腰板,眼神敬畏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这半年来,将军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沉默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城东,原赵家货栈如今已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临时仓库群,围墙加固,哨塔林立,戒备森严。
这里存放着这半年来在山东“抄家剿匪”所得的大部分钱粮物资。
猛如虎带着一队亲兵骑马而至,仓库大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景象。
一箱箱打开盖子的白银,在秋日略显黯淡的光线下,依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串串用麻绳串起的铜钱,堆成了小山,散发着金属特有的气息。
一锭锭规整的黄金,数量相对较少,但价值更高,被单独存放在内库,由重兵把守。
这还只是金银现钱。
旁边巨大的仓房里,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新收的谷子,麦子散发着干燥的香气,陈年的米粮则有些闷味。
这些粮食,足够几十万大军食用数年。
再往里去,则是各类物资:江南的上等绸缎,松江的细布,江西的瓷器,福建的茶叶,辽东的皮货……
这些都是从那些士绅府库,商铺中抄没而来的。
还有大量的古玩字画,珠宝玉器,家具陈设,其中不少价值连城,尤其是从孔府抄出的那些千年珍藏。
更有一个区域,存放着缴获的兵器甲胄,虽然大多比不上朝廷工部督造的精良,但数量庞大,修缮之后也能装备不少军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