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也为接引的态度所动,一时拿不准对方究竟是因太上本体已亡、威势不在,故而轻慢以待;还是另有筹谋,胸有成竹至此,才敢在关键时刻不接招数,反而另起话头。
许久之后,那声音方才再度响起,淡然回应:
“些许余韵,不足挂齿。”
“道友也亲眼得见通天那般嚣张跋扈,其图谋深远,岂会满足于仅仅吞并我人教与元始阐教的气运便罢手?”
“眼下洪荒之中,唯有两位道友所立西方佛门尚存偌大气运,通天若再图扩张,目光定然转向你们。”太上说到此处,略一停顿。
他心中所图早已呼之欲出——此来正是为了联合接引、准提,共结盟约。
通天带来的压迫实在太过沉重,连太上这般素来看不上西方二圣之人,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亲自登门商议联手之事。
依太上所想,话已至此,接引与准提自当顺势接话,彼此权衡利害,定下共御强敌的盟约才是正理。
谁知事与愿违,二人听罢竟默然不语,只静静端坐,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寂静延续太久,几乎凝成尴尬,良久之后,才由准提缓缓开口:
“依道友之意,我西方如今该如何行事?”
这话听着寻常,实则意味古怪。
准提语气平静如水,毫无紧迫之感,更未流露半分真实心迹。
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淡漠与疏离——仿佛此事与己无关,回应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敷衍。
再看一旁的接引,虽未言语,神色已然说明一切。
那份置身事外的态度,与准提如出一辙。
面对太上已近乎明示的结盟之意,竟似全无动心。
刹那之间,太上心头一震,几乎怀疑自己方才言辞是否含糊不清,以致二人未能领会其意。
可转念即知,此念荒谬至极。
圣人何等存在?纵有性情之别,绝无愚钝之理。
自己话说得如此明白,若他们还不懂,那便是存心装傻。
而显然,这两人并非不懂。
正因都懂,才更令人心寒——他们压根对接口中的联盟毫无兴趣。
“竟至于此?!”
太上心中泛起惊疑,强自镇定,再度启唇,语调已微带冷意:
“两位道友,可是对本座所议另有看法?”
他不再迂回,直截了当发问。
此时局势紧迫,容不得虚与委蛇。
“另有看法?”接引终于接话,声线依旧平淡,却隐隐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道友所谓提议,莫非是要我等联手对抗通天?”
那一问,宛如讥诮。
不该如此!
绝不该如此!
通天之势,诸圣皆知其危,如今眼看祸火烧至西方,接引、准提竟仍作壁上观,拒不联手,岂非荒唐?
太上心头翻涌,终是沉默。
就在这一片沉寂之中,一道神念悄然降临西方佛门圣地须弥灵山,悄然扫过二人面容,似在探察其真心。
片刻后,又无声退去。
“既然两位无意结盟,本座亦不相强。
但望尔等,勿因轻忽而招致悔恨!”
太上最后一句传入心神,语冷如霜。
“道友请便,恕不相送。”
接引与准提依旧安然端坐,神情未变,恍若方才一切皆如清风拂面,不足挂怀。
娲皇宫中。
女娲面向虚空,轻声问道:“道友,接引、准提二人,作何回应?”
“他们……倒像是觉得,通天覆灭阐教、人教,将我与元始打入沉寂,反而是件美事。”
虚空深处,太上的身影悄然浮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寂。
“嗯?接引与准提竟会看得如此之浅?”
女娲心头微震,略感愕然。
照太上这话的意思,那两位西方教主竟以为通天诛伐太上的人教、元始的阐教,不过是玄门内部争斗,对他们远居西土荒僻之地的佛门而言,非但无害,反而是个良机?
念头刚起,女娲几乎忍不住想骂出口——这两人莫不是脑袋被山石砸过,怎会得出这般荒唐的判断!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就在女娲暗自讥讽二人昏聩之际,太上忽然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
“道友是说,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女娲追问。
“正是。
虽不知其究竟图谋何事,但接引与准提的态度颇为古怪,似乎并不惧怕通天兵临西方。”
“可这二人道行有限,何来如此底气?”
太上留下此言后,便再无声息,彻底隐入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