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许都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尚书台内,灯火却依旧通明。
巨大的烛台之上,豆大的火苗轻轻跳跃,将荀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孤独而疲惫的轮廓。
空气中,依旧是那股化不开的墨香,夹杂着一些灯油焦糊的味道。
“唉!”
挑了挑火苗,眼看没有外人,荀彧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归根到底,他也不是铁打的,只是个血肉之躯。
白天关于鄄城守备的议事,足够耗费心神。
程昱虽然说了“必不辱命”的承诺,但后续调度也是千头万绪,给主公的回信更得字字斟酌。
毕竟不能耽误了前线作战。
前线要是军心不稳,仗还怎么打?
这么一来,这压力,变相的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荀彧苦笑着摇摇头。
鄄城这步棋走得很险,但是绝境之下,还真是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知道归知道,心中的那份悬而不落的忧虑,却如同附骨之疽,一整天了依旧挥之不去。
现在这局面,可以容错的地方太少。
只要有一步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主公和袁绍争雄,必须依赖奇谋,但是运气这种变数也不可或缺。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
所以,方方面面都实在是让人担忧。
荀彧端起案几上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想要略微的提提神。
可就在此时。
“令君!”
门外,一声压抑着焦急的呼喊,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紧接着,一名侍从快步而入,神色慌张。
“何事惊慌?”
荀彧放下茶杯,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换上了外人平时最常见的那副沉稳。
侍从躬身,急忙答道:“门外有一信使,自称从广陵而来,有太守陈公的十万火急军情,要面呈令君!”
广陵?
陈登?
荀彧的眉头瞬间锁紧。
广陵远在东南,与袁绍那边的战局并无直接关联。
而且陈元龙此人,智计深沉,行事稳健,若非是遇见了天大的事情,绝不会用上“十万火急”这样的字眼。
难不成?
荀彧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但......
“让他进来!”
“诺!”
片刻之后,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侍从半扶半搀地带了进来。
那人身上的衣甲满是泥泞与汗渍,嘴唇干裂起皮,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是经历了不眠不休的疯狂奔驰。
他一见到荀彧,便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卷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竹筒,高高举过头顶。
“广陵......陈太守座下信使,叩见尚书令!”
“此番辛苦!”荀彧赶紧抬手,让他免礼。
“有紧急军情,呈报令君!”
荀彧快步上前,亲自接过那尚带着体温的竹筒,目光在那人脸上停留了一瞬,挥了挥手,对侍从道:
“带他下去,好生照料,备最好的餐食与伤药。”
“令君……”
那信使还想说什么,却被荀彧温打断。
“信已至,汝自去歇息便可。”
登信使被带下,议事厅内,重新又恢复了寂静。
荀彧回到案前,坐了下来。
调整了一下呼吸,荀彧拿起小刀割开封蜡,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绢帛。
烛光下,陈登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开篇是几句问候,以及对广陵郡当前民生、军备的简要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