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快速翻阅,发现里面甚至附了一份《乡学考核标准》,要求蒙学教师必须能讲解 “开方代数” 和 “力热原理”等理数知识,这些内容在如今的乡小学里,已是绝不会出现的内容。“这哪里是开蒙,分明是在打基础,与我天民小学要做的如出一辙。” 陈珏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后来怎么变了?”
“这里有份他给上司的呈文。” 宁如梦抽出一份折叠的公文:“升任扬州通判第三年写的,说‘乡学普及三年,虽识文断字者倍增,然议论朝政、质疑旧制者亦随之而起,恐生乱象’。” 呈文末尾有句朱批:“可试行精英选拔,择其优者入官学。”
“物议沸腾啊,这是屈服了。”陈珏摇了摇头,自己曾经也受到莫大压力,自然能够想到几十年前在更古板的大华国程千烨的政策引起的巨大震动,能够撑几年已经殊为难得了。
陈珏将那份《高邮乡学普及计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 “无论贵贱皆可入学” 几个字上。灯光透过窗棂落在纸页上,那些工整的小楷仿佛还带着当年的温度,却被后来的《扬州乡校改良章程》衬得格外落寞。
“从‘燎原火’到‘可引不可纵’,这中间烧过多少博弈?” 陈珏抬眼看向宁如梦:“你觉得,是他自己想通了,还是被逼的?”
“如梦不敢妄自猜测。”宁如梦的嘴角动了动,最后却是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行了,我自己静一静。”陈珏原本就没有想要在宁如梦这里寻到答案,可是听到这句,依旧是有些叹息,挥了挥手,宁如梦微微一礼:“先生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杨州呢。”说完,便带上了房门。
目光落在一沓文件上,陈珏的思绪陷入了沉思,从这些文档之中看到,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教育改革的人,起码还有许多探索的先行者,虽然这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功,但是他们毕竟是尝试过的,自己就算是不能拉上他们成为盟友,或许也可以从中吸取教训,不再走弯路。
在这些泛旧的故纸堆中,陈珏真切的感受到了,改革,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也绝不仅仅是掌权者一句话就能推行的,其中需要方方面面的努力,平衡各方势力的利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像是程千烨,背靠程家,地处江左,想要推行改革尚且如此艰难,最后不了了之,更何况是毫无根基的自己?
这些世家,除了少数理想主义斗士,尽皆都是因为利益才汇聚在自己身边,他们并不是想要真正的推行革新,而是从中看到了更进一步的机遇,哪怕是与自己深度绑定的宁家,看起来也是不太看好自己的前景的。
或许,在他们看来,与自己并肩而行,一是没有退路,二是想要搏一搏前程,如果自己陷入颓势,他们或许第一个就会将自己给出卖了。
内部不稳,群狼环伺。
说到底,还是自己缺少嫡系,的力量太过弱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