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瞬间死寂,所有争执戛然而止。崔正平脸上的焦灼僵住,帝党大臣则面露希冀,刘承渊猛地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竟顾不得整理衣袍,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朝会暂停,待朕复命再议!”
后宫寝殿内,药气弥漫。
刘永昌斜倚在龙榻上,发丝枯白如霜,脸颊凹陷,早已没了往日的帝王威仪,只剩劫后余生的疲惫。见刘承渊进来,他缓缓抬了抬枯槁的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吾儿…… 过来。”
刘承渊快步上前,握住父皇冰冷的手,鼻尖一酸,积压多日的焦灼与委屈尽数涌来:“父皇,您可算醒了!川蜀灾情危重,儿臣…… 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俯身在榻前,将连日来的乱象一一禀明:世家囤粮误事、驻军呆板无措、天民学子自发救援却粮药将尽,还有陈珏三封泣血奏疏、自己欲启用陈珏却遭世家阻挠的前因后果,字字真切,未有半分隐瞒。
“世家…… 终究是靠不住了。” 刘永昌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疲惫,轻轻叹了口气:“当年朕崇佛,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求个心安。此番生死走一遭,才知江山稳固,终究要靠民心,靠能做事的人。”
他看向儿子,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朕禁足陈珏,并非真要治他罪。他的天民学派,实学兴邦,民心所向,太过‘危险’,朕禁足他,是要让他知道,大华的天下,终究是刘氏的天下,朕要将这份‘恩’,留给你去释。”
刘承渊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父皇的深意。当年的禁足,不是惩罚,而是威权的彰显,更是为自己铺路,待父皇百年之后,自己赦免陈珏,便能收获这份栋梁之才的忠心,让天民学派真正为己所用。
“父皇……” 刘承渊喉头哽咽,往日里那些关于 “登基”“父皇何时放权” 的私心,在此刻显得无比可笑。经此一遭,他才明白监国与帝王的差距,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哭什么?” 刘永昌拍了拍他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欣慰:“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朕接手江山,比你如今还要惶恐。陈珏是个难得的臣子,有担当、得民心,更懂实学,是朕留给你的宝藏。”
他顿了顿,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蜀地之事,你做得对。朕准了,解除陈珏北疆之禁,授他全权,凡阻挠救灾者,无论官阶高低、世家亲疏,皆可先斩后奏!”
“父皇!” 刘承渊眼中迸发出狂喜,连日来的重压瞬间消散,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了主心骨。
“去吧。” 刘永昌闭上眼,挥了挥手:“朕累了,江山迟早是你的,放手去做。记住,民心即江山,失民心者,失天下。”
刘承渊重重叩首:“儿臣遵旨!定不辜负父皇所托!”
他起身时,只觉脚步轻快了许多。走出寝殿,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朝堂的争执、世家的阻挠,在父皇的一道旨意面前,终将土崩瓦解。而远在北疆的陈珏,终于要等来那道迟来的令箭,踏上援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