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的身体像一株历经严冬摧残的老树,在春日暖阳和细密雨露的滋养下,极其缓慢地,却又顽强地,抽出了新的嫩芽。
他能说一些简短的词语了,声音依旧沙哑,但不再气若游丝。他能靠着厚厚的枕头坐起来一小会儿,虽然很快便会疲惫不堪。最关键的进步是,在物理治疗师的帮助下,他开始尝试进行最基础的、针对手指和脚踝的复健运动。
过程是枯燥而痛苦的。
仅仅是试图活动一下僵硬了太久的手指,都会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曾经能轻易捏碎岩石的手,此刻连握住一个柔软的康复海绵球,都显得无比吃力,手臂不住地颤抖。
我总是在一旁看着,心随着他每一次用力和颤抖而揪紧。我想上前帮忙,但专业的治疗师阻止了我,告诉我他必须靠自己重新建立神经与肌肉的联系。
一次复健结束后,他瘫倒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挫败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躁。
治疗师离开后,舱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拧了热毛巾,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闭目休息,而是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嘴唇紧抿。
“慢慢来,不急。”我轻声安慰。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我,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不甘,沙哑地低吼:“……废物!”
这两个字像两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我,他是在骂他自己。骂这个连最基本动作都做不到的、无能的自己。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说更多空洞的鼓励。我只是放下毛巾,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因为过度用力而仍在微微颤抖、无法握紧的右手。
我的手很小,几乎完全包裹不住他的。但我用我掌心的温度和力量,紧紧包裹住他冰冷、无力的手指。
“看着我,石猛。”我要求道。
他倔强地扭开头。
我用了点力气,将他的脸扳回来,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