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羽村的初夏,是一年中最富生机与诗意的时节。湖水丰盈,碧波万顷,湖畔的树木枝繁叶茂,投下浓密的绿荫。
游客的数量稳定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水平,既不显得拥挤,又足以维持村里的繁荣。
方婉秋和村民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节奏,将几家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口碑持续发酵,收入稳步增长。一切,都沿着沈屿最初描绘的那幅蓝图,稳步前行,欣欣向荣。
沈屿的日子,也愈发悠闲自在。他依旧是那个每日钓鱼、看书、锻炼的“闲人”,与方婉秋的合作默契无间,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像一个隐于幕后的守护者,享受着这片由他亲手点燃、却又置身事外的宁静与繁荣。
偶尔,他会和方婉秋坐在咖啡屋的玻璃走廊上,看着夕阳下的湖光山色,聊一聊村里的发展规划,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气氛平和而融洽。
他似乎真的在这里找到了“躺平”的真谛,并打算长久地停留下去。
然而,人生的轨迹,往往在最平静的时刻,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强行扭转。
这天下午,沈屿正驾着小船,在湖心一处僻静水域垂钓。阳光温暖,微风和煦,浮漂在水面轻轻晃动,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美好。他放在船上的手机,忽然急促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沈屿微微皱眉,他钓鱼时很少接电话。但震动持续不断,似乎异常执着。他放下鱼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建邺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沈屿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明显的慌乱。
“我是。你是哪位?”沈屿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沈先生!我是肖诗雅的助理小杨!对不起,冒昧打扰您!诗雅姐……诗雅姐她出事了!”女孩的声音哽咽起来,语无伦次。
沈屿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手机,声音依旧保持镇定:“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是……是演唱会!在建邺市!昨晚的演唱会,排练的时候,舞台升降机故障!诗雅姐……她从好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了!现在……现在正在建邺市第一医院抢救!伤得很重……呜呜……”
小杨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诗雅姐昏迷前……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念您的名字……沈先生,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但是您能不能……能不能来看看她?她这个时候,最需要您了……”
沈屿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下!肖诗雅!舞台跌落!重伤抢救!昏迷念他的名字!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眼前仿佛闪过那个在冰城极光下与他定下五年之约、笑容明媚如阳光的女孩,此刻却躺在冰冷的抢救室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焦灼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凉。
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让他迅速压下了翻腾的情绪,声音反而变得更加冷静清晰:“小杨,冷静点!告诉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具体伤到哪里?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有脑震荡,左腿骨折,肋骨可能也有骨裂,内脏有没有损伤还要进一步检查……人还没完全清醒,时睡时醒的……”小杨努力控制着情绪,断断续续地汇报着。
“好,我知道了。”沈屿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却异常沉稳,“听着,小杨,我现在立刻出发去建邺市!在我到之前,照顾好她!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把医院具体地址和病房号发到我手机上!”
“好!好!谢谢您!沈先生!谢谢您!”小杨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道谢。
挂断电话,沈屿立刻收起鱼竿,毫不犹豫地发动小船,以最快的速度驶回码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眼神,透露出他内心的急迫。
上岸,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沾着鱼腥味的衣服,径直走向停在“听竹居”门口的“长龙·揽胜”。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方婉秋见此,从咖啡屋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和疑惑:“沈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你急匆匆的。”
沈屿降下车窗,看着方婉秋,语气简练而急促:“肖诗雅在建邺市开演唱会,舞台事故,从高处摔下来了,伤得不轻,正在医院抢救。我得立刻赶过去。”
方婉秋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眼中满是震惊和同情:“天啊!怎么会这样!严不严重?你……你快去!村里你放心,有我!”她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
“嗯。”沈屿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般的意味。
方婉秋的心微微一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用力点头:“好!你放心去!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没有更多的告别,沈屿升起车窗,猛打方向盘,揽胜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着地面,迅速驶离了湄羽村,沿着湖滨公路,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山峦之后。
方婉秋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为肖诗雅的意外感到揪心,也为沈屿的果断离去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落。
她隐约感觉到,沈屿这一走,或许……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回来了。湄羽村于他,终究只是一个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