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东来看起来不像他父亲那样淡泊,对物质生活似乎有些抱怨。朱振华觉得,突破口可能在这个儿子身上。
他设法打听到了罗东来的联系方式,找了个机会,把他约到一家茶馆。
朱振华使出浑身解数,先是夸赞罗伯手艺好,然后故作神秘地透露墙上那几幅画“可能很值钱”,又说自己是个“识货的收藏家”,不忍心看明珠蒙尘,愿意出“高价”收藏。
他故意把价格说得很模糊,但暗示远高于之前对他父亲开的价。
罗东来起初将信将疑,但听到“值钱”、“高价”这些字眼,又看到朱振华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心思活络起来。
他早就觉得父亲守着个破作坊没出息,家里经济一直不宽裕。如果那几幅不起眼的画真能卖大钱……他犹豫了。
几天后,趁罗伯去岛上老友家喝茶不在,罗东来偷偷溜回作坊,取下了两幅画——正是那幅《手温》和那幅《窑变》。
他找到朱振华,朱振华心中狂喜,表面却故作镇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两万元一幅,总共四万元的价格,成交了!
朱振华当场转账,拿着画,立刻像做贼一样离开了鼓浪屿。
罗伯回来后,发现少了两幅画,勃然大怒,追问儿子。
罗东来起初支支吾吾,最后抵不住逼问,说了实话,还辩解道:“爸,那画放着也是放着,人家出四万块呢!顶我大半年工资了!够您做多少陶器了?”
罗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骂道:“你……你这个蠢货!那是小沈的心意!是情分!是无价之宝!你……你为了四万块,就把情分卖了?!你给我滚!”
他将儿子赶出门,看着墙上空出的位置,老泪纵横,心中充满了对沈屿的愧疚和对儿子的失望。
他将剩下的两幅画《陶隅晨光》和《制陶图》小心翼翼地取下,挂到了自己卧室和餐厅里,再也不轻易示人。
而朱振华,拿着两幅画离开了鹭岛后,立刻联系了相熟的艺术品经纪人。
经过一番运作和炒作,这两幅带有沈屿亲笔签名、题材独特、且充满故事性(出自鼓浪屿隐士之手)的画作,在一场小型的拍卖会上,以每幅近百万元的价格,被一位神秘藏家拍走!朱振华转手净赚近两百万!
不知是拍卖行为了造势,还是圈内人有意无意地泄露,这笔“四万变四百万”的捡漏传奇,很快就在艺术品收藏圈和相关的网络论坛上传开了!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惊爆!神秘藏家四万捡漏沈屿画作,转手获利百万!”
“鼓浪屿深藏民间国宝!沈屿隐居期间留下大量墨宝!”
“陶艺老匠人错失千万,败家子四万卖传家宝!”
各种吸引眼球的标题层出不穷。人们惊叹于朱振华的好运,嘲笑罗东来的愚蠢,同情罗伯的遭遇,更对“沈屿鼓浪屿画作”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和贪婪!
“沈屿画作惊现鼓浪屿民间!”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无数艺术品贩子、收藏爱好者、投机客,甚至是普通游客,怀着各种目的,蜂拥而至鼓浪屿!
他们不再是来欣赏风景,而是像淘金者一样,穿梭在岛上的大街小巷,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古旧的老宅、作坊、民宿,试图寻找沈屿可能留下的“真迹”!鼓浪屿瞬间掀起了一股“淘画热”!
罗伯的家和作坊,成了重点“拜访”对象。每天都有人拿着相机、打着各种旗号前来探访,试图高价收购剩下的两幅画,或者打听是否还有其他画作。
罗伯不胜其扰,紧闭大门,对外一律称“画已不在,请回”。
罗东来在得知画作真实价值后,更是悔恨交加,与父亲大吵一架后,羞愧难当,离家外出打工,许久没有音信。
更有甚者,传言愈演愈烈,说沈屿在鼓浪屿隐居期间,不仅给罗伯画了画,还在其他民居、茶馆、甚至路边写生,留下了不少即兴之作。
于是,岛上不少居民开始翻箱倒柜,有些店家甚至挂出“本店曾有沈屿驻足”的牌子来招揽生意,真真假假,乌烟瘴气。
鹭岛市文旅部门和文保单位也不得不出面,呼吁大家理性对待,保护岛上的文化生态,但收效甚微。
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潮,彻底打破了鼓浪屿往日的宁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屿,此刻正驾驶着他的“长龙·至尊”,行驶在向西沿江的一条风景绝美的公路上,窗外是江水悠悠,鸟语花香,对身后因他而起的这场闹剧,浑然不觉。
他停下车,站在一处山坡的观景台上,望着江水清澈,春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从后备箱拿出罗伯做的那个瓷质小碗,倒了一碗清水,慢慢喝着。碗壁上天青色的釉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想起罗伯专注制陶的样子,想起鼓浪屿的宁静时光,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并不知道,他留下的那几幅原本寄托着情谊的画作,已在世俗的欲望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但或许,即便知道,他也只会淡然处之。世间熙攘,皆为利往;而他心之所向,不过是一片可以安静喝茶、垂钓、画画的所在。
前方的路还长,身后的喧嚣,就让它留在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