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看沈书彦一眼,转身对门内的陈妈妈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孤儿院内走去。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犹豫。
“沈屿!你……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沈书彦猛地冲上前两步,却被铁门和迅速上前的保安拦住。
他扒着冰冷的铁栏,朝着沈屿的背影嘶喊,声音因为绝望而扭曲,“他是你弟弟啊!血浓于水啊!你就忍心看他去坐牢吗?!沈屿!!”
沈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的嚎叫,身影消失在办公楼的门廊后。
沈书彦徒劳地摇晃着铁门,最终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双手无力地垂下,额头抵着冰冷的铁栏,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阳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显得格外刺眼而悲凉。
许久,他才失魂落魄地、踉踉跄跄地回到那辆豪华轿车旁,拉开车门,瘫坐在副驾驶位上,重重地关上车门,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名贵皮草、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的中年美妇——正是沈明耀的亲生母亲,沈书彦的现任妻子,康少芬。
她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看到丈夫失魂落魄地回来,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却仍抱着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道:“书彦,怎么样?他……他答应了吗?”
沈书彦仿佛没听见,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之中。
康少芬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推了推沈书彦的胳膊,声音带上了哭腔:“你说话呀!他到底怎么说?明耀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沈书彦依然毫无反应,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突然,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康少芬,那眼神中的疯狂和质疑让康少芬吓得一哆嗦。
“你告诉我!”沈书彦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明耀他是怎么知道沈屿的?!他是怎么知道沈屿在宁安?在孤儿院的?!啊?!”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密闭的车厢内炸响!
康少芬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我……我怎么会知道……可能……可能是他自己听别人说的……”
“放屁!”沈书彦猛地一拍方向盘,发出刺耳的喇叭声,他彻底失控了,指着康少芬的鼻子骂道:“我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半个字!李婉怡那边我更是一再警告!外面的人谁知道这些陈年烂账?!只有你!康少芬!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蠢货在他面前嚼舌根?!”
在沈书彦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逼视下,在儿子前途未卜的巨大恐惧和丈夫的暴怒下,康少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涕泪横流,支支吾吾地透露了实情: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明耀又问起你前妻和……和那个女人的事,我……我一时心烦,就……就说漏了嘴……说那个女人的儿子现在有出息了,成了什么大画家,还在宁安……我……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别整天瞎混……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
“蠢货!!”沈书彦听到这里,积压的怒火、绝望、恐慌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康少芬的脸上!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车内回荡。
康少芬被打得歪倒在座椅上,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她懵了,随即发出更加尖利刺耳的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撕扯着沈书彦的衣服:
“沈书彦!你不是人!你打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我得到了什么?!你现在为了那个野种和那个贱人的儿子,你打我?!要不是当年我爸爸帮你,你能有今天?!你没良心啊!呜呜呜……”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哭闹、咒骂和厮打声中。
昂贵的轿车,此刻成了上演最不堪家庭闹剧的舞台。
体面、尊严,在巨大的危机和自私的人性面前,碎了一地。
而孤儿院内,沈屿站在办公室的窗边,静静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在原地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如同逃命般仓皇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了一场无聊闹剧般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