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沉默,或许有她的愧疚,或许有她的怯懦,但也从侧面反映出,她并未完全丧失是非观,没有为了讨好沈书彦而再次伤害他。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她本质中或许尚存的不忍与底线。
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情况,沈屿花了点钱,通过可靠的渠道,让人调查了一下李婉怡离婚的具体细节以及她目前的真实处境。
反馈回来的信息,果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甚至更糟。离婚时,周家明聘请了强大的律师团,以李婉怡“隐瞒重大婚前情感史”为由,认定她存在过错,最终她并未分到多少财产,仅得到一套面积不大的、位置偏远的公寓和一笔不多的补偿金,与她夫家那边的庞大资产相比,可谓九牛一毛。
两个孩子均已成年,长期在国外生活,与父亲关系更亲近,对母亲当年的选择本就心存芥蒂,此次风波后,更是明确表态站在父亲一边,与李婉怡联系甚少。
而娘家那边,弟弟已成家,弟媳对她这个“离婚回门”、还可能带来闲言碎语的姑姐颇有微词,明里暗里给脸色看,父母虽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家庭氛围压抑。 李婉怡的境遇确实很差,经济拮据,精神抑郁,未来一片迷茫。
掌握了这些情况,沈屿心中有了决断。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几天后,李婉怡又一次来看望阳光孤儿院的孩子们。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获得些许温暖的避风港。她给孩子们带了些水果和零食,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虽然勉强,却比在茶室时真实了几分。
沈屿一直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等她看望完孩子,准备离开时,沈屿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叫住了她。
“你,等一下。”他用了这个久违的、带着复杂情感的称呼。
李婉怡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和忐忑地回过头。
沈屿看着她,目光平静而直接,和她摊了牌:“你的事情,我大致都知道了。”
李婉怡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中充满了羞愧和无地自容。
沈屿没有给她辩解或哭泣的机会,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过去的事,不提了。往后,你总得有个打算。”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我在距离市区不远的郊区,有套小公寓, 不大,但干净整洁,生活设施齐全,一直空着。如果你在娘家住得不舒心,受气,可以搬去那里住。 钥匙和地址,我会让陈妈妈转交给你。”
李婉怡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沈屿无视她的反应,继续说:“那附近生活也方便。如果觉得一个人住着孤单,想找点事做,散散心,我可以为你在阳光孤儿院安排个事情。
帮忙照看下孩子,整理下图书,或者在后厨搭把手,都行。陈妈妈这里也缺可靠的人。有点事做,总比闲着胡思乱想好。”
最后,他看着李婉盈满泪水的眼睛,说出了最关键、也是最重的一句承诺:“生活上不用担心。我会负责。”
他停顿了一秒,用更轻、却更坚定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我会为你养老。”
这短短的几句话,如同惊雷,在李婉怡耳边炸响。她设想过无数种沈屿知道真相后可能的态度——冷漠、嘲讽、甚至幸灾乐祸,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安置与托底。
给她容身之所,给她事情做,给她未来的保障。这远远超出了她这个从未尽过母亲责任的母亲的奢望。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羞愧、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李婉怡再也控制不住,喜极而泣,眼泪汹涌而下,她捂住嘴,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小屿……我……我对不起你……我不配……我真的不配……谢谢你……谢谢……”
沈屿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痛哭流涕,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出言阻止。他知道,这些眼泪,她需要流出来。他只是在等她情绪稍微平复。
良久,李婉怡的哭声才渐渐止住,变成低低的抽泣。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泪光的笑容。那笑容,虽然依旧憔悴,却多了几分生气和希望。
“钥匙和地址,我晚点给陈妈妈。”沈屿最后说道,“怎么决定,你自己考虑。有什么需要,跟陈妈妈说,或者……直接联系我。”他没有把话说死,给了她选择的尊严和空间。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办公楼。身后,李婉怡依旧站在槐树下,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斑驳地洒在她身上。
她望着沈屿离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泪水是滚烫的,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与温暖。
沈屿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决定,无关原谅,更像是一种基于血脉和责任的了断与安置。从此,他与李婉怡之间,那笔糊涂的旧账,或许可以就此翻篇。
他给她一个安定的晚年,换自己内心最终的平静。而阳光孤儿院,这个给予过他温暖的地方,或许也能成为李婉怡余生的一个寄托。
至于未来如何,且行且看吧。至少,他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