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辛诚心中警惕,站起身,拱手道:“阁下好意心领,不知有何条件?” 他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西域。
青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剑,直视辛诚:“代价很简单。告诉我,何为‘诚’。”
辛诚愣住了。他设想过对方可能会索要财物、宝物,或者提出某种交换条件,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近乎哲学的问题。
“何为……诚?”辛诚重复了一遍,有些茫然。他一生秉持“诚”字,但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问他,何为诚。
“不错。”青年点头,眼神专注,“告诉我,你所理解的‘诚’。”
辛诚沉默片刻,虽觉怪异,但还是依从本心,据实相告:“在下以为,‘诚’者,真实无妄之谓。于己,不欺心;于人,不欺言;于事,求其真。可以不说,但说出的,必是真实。此为我立身之本。”
他将自己最根本的信条,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那青年听着,眉头却微微蹙起,眼中露出了清晰的困惑与不解。他喃喃重复着:“不欺心…不欺言…求其真……” 他抬起头,看着辛诚,目光锐利仿佛要将他刺穿,“仅此而已?这‘诚’,有何力量?如何能助人突破瓶颈,明心见性?不过是一些……无用的道德束缚罢了。”
他无法理解。在他所受的教育和认知里,“诚”更像是一种工具,一种需要被利用、被超越,或者至少能带来实际力量的东西,而非辛诚口中这般……朴素的准则。
辛诚看着青年眼中的迷茫,心中亦是讶异。他看得出,这青年并非作伪,他是真的无法理解自己所说的“诚”。两人仿佛站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隔着无形的壁垒。
……
(支线回溯)
数月前,天山脚下,独都镇外。
渡难禅师风尘仆仆,循着那封匿名信指引,找到了一处破败的木屋。屋内,并非他的弟子释空,而是一个倚窗独立、神色淡漠的月白长衫青年,正是眼前之人。
“信是你写的?”渡难禅师合十问道。
青年转身,坦然承认:“是。我乃天墉城弟子,凌云。” 他语气平淡,带着天才固有的傲气,“因宗门大比时,失手重伤同门,且……强词夺理,拒不认错,被师尊逐下山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下山后,途径此地,偶遇一释空和尚,独战一群来历不明、功法诡异的黑衣人,身受重伤,濒死之际,他拉住我,断断续续言道,‘空心人’组织……可能已渗透我天墉城……”
正是这句话,让凌云写下了那封匿名信。他虽被逐,但师门声誉与安危,他无法坐视。
渡难禅师看着凌云,目光慈和而深邃:“施主既心有挂碍,为何不去查明?”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如何查?我已非天墉城弟子。而且……”他抚摸着腰间的长剑,“我的剑,似乎遇到了瓶颈,再难寸进。心不静,剑则不纯。”
渡难禅师凝视他许久,缓缓道:“施主,你的剑,不够‘诚’。”
凌云猛地抬头:“何解?”
“剑心不诚,如何能臻至境?”渡难禅师道,“你执着于胜负,执着于力量,甚至执着于被逐的委屈与不甘,却忘了执剑的‘初心’,忘了与剑的‘坦诚’。你与你的剑,早已隔了一层迷雾。”
“那我该如何?”
“去寻找一个人。”渡难禅师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他叫辛诚。他或许可以告诉你,何为‘诚’。找到他,明了‘诚’之一字,不仅能助你突破剑道瓶颈,或许……也能帮你查明师门之患。”
……
岩壁下,凌云看着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眉头紧锁。这就是渡难禅师所说,能解他困惑之人?可他所言的“诚”,如此浅白,如此……无力。
“这就是你的‘诚’?”凌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与质疑。
辛诚坦然回视:“字字属实,此即我道。”
两人对视,一个困惑不解,一个坦然以对,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曹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耐道:“喂!你们打什么机锋?到底还打不打了?”
凌云没有理会曹焱,只是深深看了辛诚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印下来。
“罢了。”他忽然转身,目光投向那危机四伏的冰川河谷,淡漠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决意,“我先履行承诺,帮你们过关。至于‘诚’……我会跟着你,直到我明白为止。”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意,萦绕在寒冷的空气中。
辛诚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青年凌云,他的强大毋庸置疑,但他对“诚”的困惑,以及他与“空心人”、与天墉城的关联,都让前方的路途,变得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