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看似平淡的认可，却如同打开了闸门。阿古娜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彻底崩碎，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不再压抑，放任自己在这个她最信任、最依恋的男人面前，宣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情绪。
“师傅……我好难，真的好难……”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诉说着，“那些长老……表面顺从，背地里……处处刁难……打仗的时候，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我好怕……怕守不住草原，对不起父汗，对不起族人……还有……还有想你的时候，连封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她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令行禁止的可汗，又变回了那个会在练功累了之后，叽叽喳喳围着凌云诉说心事，受了委屈会偷偷掉眼泪的小徒弟，那只只在他身边才会尽情鸣唱的百灵鸟。
凌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他知道，她肩上扛着整个草原的未来，这担子太重，重到她几乎无法喘息。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下这千斤重担，做回片刻真实的自己。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你做得很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辛诚在信里都告诉我了，他说，‘草原之鹰，名不虚传’。”
阿古娜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凌云那坚毅如磐石般的面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却没有丝毫嫌弃，只有深沉的包容与理解。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
“师傅……”她喃喃道，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一个带着哭腔的笑容，“你才是真正的雄鹰……是能在最暴风雨里翱翔，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雄鹰。只有在你身边，我……我才觉得安心，才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她的话语直白而热烈，带着草原女子特有的坦率，将内心深处那份超越了师徒之情、早已深种的情愫，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
凌云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他如何能不懂？只是，他是师，她是徒；他是中原武林盟主，她是草原部落可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身份，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没有回应那份炽热的情感，只是伸出手，用指腹略显笨拙地，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武者特有的粗糙，却异常温柔。
“别哭了。”他说，“我这次来，不只是送物资。辛诚推断郡王恐有最后反扑，其目标可能仍是草原，借以牵制朝廷。我会留下，助你打完这最后一仗。”
他的话语，如同最郑重的承诺。
阿古娜闻言，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却是喜悦与安心的泪水。她用力点头，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无所畏惧。
金顶王帐内，牛油灯噼啪作响，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帐壁之上，短暂而珍贵。 草原的长风依旧呼啸，带着即将到来的大战的肃杀气息。但对帐内的两人而言，这一刻的宁静与依靠，足以慰藉所有过往的艰难，也足以支撑他们去面对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