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舅和大哥能留半个月,”庾夫人反握住她的手,“我和你二哥、三哥暂时就不走了。”
“那我近段时日就住舅舅、舅母家了,”陶令仪兀自决定道,“趁着舅舅和大哥还没有回建昌,正好可以帮我把手里的商铺什么的理一理。”
她虽然不会做生意,但防人之心还是有的,尤其是面对陶氏这些小人。
原本她是打算找崔夫人,看能不能帮她请几个厉害些的管事来接手。
既然庾杲、庾夫人一时半刻不走,那就请他们帮忙好了。
他们原本就是浔阳人,认识的人理应比崔夫人更多才对。
“德音妹妹,”陶墨钧也拦上来,一边连连作揖,一边将责任往自个身上揽,“是我脑子笨,嘴也蠢,才答得慢了些。你要是不高兴,你打我骂我吧,实在不行,你让三位表哥、表弟打我骂我也行,就是你刚醒过来,万莫因我气坏了身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生气,滚开!”陶令仪不屑地一脚踹向他。
陶墨钧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这一脚后,赔笑道:“德音妹妹要是还没有消气,再踹我两脚吧。我虽没有三位表哥、表弟身子强壮,但挨几脚,还是撑得住的。”
陶令仪气笑了:“一边让我不要气坏了身子,一边又拦着不让我回去歇息?”
陶墨钧到底阅历尚浅,还没有锻炼出来陶仲谦那样的厚脸皮,听到她的嘲弄,赶紧就让到了一边:“是我的错,德音妹妹快回去歇着吧。”
“大小姐,”陶仲谦再次拦上来,神都的人再有两日就要到了,他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我私人再拿出两间商铺给大小姐赔罪,就请大小姐大人大量,莫要与三叔公计较了好不好?”
陶仲谦边说边觍着脸给她作揖。
陶令仪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赔礼后,逼迫道:“三叔是当真知错了,还是打算暂且忍让,等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来找我算账?”
陶仲谦见她松了口,连忙道:“自然是真的知道错了,大小姐若是不信,我可以宣誓。”
陶令仪挑一挑眉梢:“那你宣吧。”
庾司舸提醒:“宣誓要在祠堂才行,还得准备三炷香和一把斩鸡刀。”
陶仲谦哪里敢真宣誓,一听他的话,立刻赞同地点一点头:“庾小公子说得对,这里是刺史官舍,宣誓不太方便。大小姐要不等一等,等回了陶氏我再补上,或者我也立一张白契?”
陶令仪似笑非笑:“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过场,你就对天起誓就行了。”
立白契如果没有官方盖章,那跟废纸并没有两样。庾杲是她的舅舅,虽是官身,但他要是真不要脸,完全可以反咬一口,是被她和她舅舅逼迫。
但宣誓就不一样了。
她虽然不相信誓言,但他们相信呀。
庾司舸又想说话,被庾夫人一巴掌拍到一边去了。
陶仲谦何时被人逼到过这种地步,看一眼事不关己的陶衡,又看一眼默不作声的陶孟徽、陶墨钧和陶惟慎,最后再看一眼庾家众人后,扯着僵硬的嘴角,勉强笑着点一点头道:“好。”
暗暗吸了一口气,陶仲谦走到正堂门口,一撩衣摆,跪到地上,对天磕了三个头后,沉声说道:“皇天后土实闻此语,陶氏宗灵共鉴此心!仲谦若敢欺瞒大小姐,愿刀山剑树,永堕阿鼻!即日肠穿脑裂,如受醢刑!所有田宅,尽归义绝!子子孙孙……”
陶仲谦一忍再忍,才最后说道:“永为贱隶!”
庾夫人朝庾杲使了眼色。
庾杲快步上前,一手搀起陶仲谦,“瑗瑗不懂事,陶三爷怎还当了真?”
陶仲谦心中冷笑,面上却大义凛然道:“不管大小姐懂不懂事,既应承了,自然要做到!”
“这外面的人,谁不知道陶三爷最是守信,何须这些假把式来证明?”庾夫人跟着附和了一句后,又轻轻拍了一下陶令仪的手背,“陶三爷再怎么说也是你三叔公,今儿的事要是传出去,外面又不知道要如何指责你了?”
“这里坐着的,站着的,都是自己人,我们不说,谁能知道?”陶令仪也配合着说了一句后,便转入了正题,“既然三叔公宣了誓,那我也表个态好了,先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了,现在来谈谈正事吧。”
“商铺我就不要了,”陶令仪坐回去,“除了宗族改制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只要三叔公肯答应,我立刻便去将崔伯父请回来。”
还有条件?陶仲谦心中不愉,面上依旧分毫不露道:“有什么条件大小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必不会推辞。”
“我既提条件,自然是你们都能做到才会提。”陶令仪轻轻敲两下扶手,在陶仲谦警惕,陶衡静等,陶墨钧和陶惟慎紧张的目光中,不容置喙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陶氏现有的宗老不得参与第一次的评分选拔。”
陶仲谦猛地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不可能!我答应宗族改制已经是退一步,大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陶令仪歪头看向陶衡以及陶墨钧,“你们呢?”
陶衡本就没有打算继续担任族长,便干脆地应道:“我可以接受。”
陶墨钧顶着陶仲谦尖锐的目光,悄悄咽一咽口水后,硬着头皮说道:“我,我也可以接受。”
“好,好得很!”陶仲谦冷笑两声,转身就走。
陶衡叫住他,嗓音平平,却带着不同于和陶令仪说话时的质疑:“三叔为了陶氏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何只是不参与宗老的评选,就如此激动?”
为了陶氏连命都可以不要,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论辈份,论他在陶氏的地位,怎么也轮不上他去送命。但不参与宗老的评选,却是实实在在地要抢夺他手中的权力,怎能不激动?
陶仲谦冷哼一声,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强词夺理道:“为了陶氏,我自然可以连命也不要,但大小姐不让我们参与宗老的评选,就是在羞辱人!”
陶衡淡声反问:“当初你们诬告她的时候,不也是在羞辱她吗?什么时候,我们陶氏堂堂的宗女可以任人羞辱,而她不计前嫌,为保陶氏不亡,不过提两个条件,就叫羞辱你们了?”
陶仲谦脸面阵红阵白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陶衡站起来,“三叔既认为我是强词夺理,那好,原本这次危机,就该我们七人一起承担责任。如今,三叔既然连放权都做不到,我看也不必商量什么顶罪不顶罪的事了,大家一起承担责任,一起送死好了。”
“死干净了,也就没有人会阻止选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