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谦并不想去,可不去就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便佯装不在意地说道:“许久未曾喝过你的茶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多喝两杯。”
“两杯哪里够?”陶叔远伸手做了个请后,便打头带着几人回到了位于祠堂西南方向的秉璋堂。
让婢女将珍藏的云雾茶拿出来沏上后,陶叔远先问起了今日神都来人的事,“不知益之是否知道神都来的都是什么人?”
益之是陶仲谦的表字。
陶仲谦摇一摇头:“还真不知道。不过崔刺史早不聘请大小姐,晚不聘请大小姐,偏在神都的人马上就要抵达浔阳的时候聘请大小姐,依我之见,这来的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陶叔远深思片刻,挥手让屋中伺候的人都出去后,压着声道:“依你之见,这神都来的人是来查案子的,还是来保郑长史的?”
苏见薇和郑行之谋害谢瑶,以栽赃陶令仪的案子发生后,郑元方前来陶氏让他们坐实是陶令仪杀人之事时,就明确地告诉过他们,他已经给神都去了信,让他堂姐夫请来俊臣等人派人前来接手此案。
距离他所说往神都去信,已过去一个月。
算算日子,就是再慢,他请的人也该到了。
他们当初诬告陶令仪是事实,如果神都来的人是前来查案的,他们前去告状,无疑就是自投罗网。
如果神都来的人,是郑元方请的帮手,那他们未必不可借此机会,将陶令仪给铲除了。
崔述再看重她又如何,他才不信,遇到抉择的时候,崔述会放弃自身的利益,而选择保她。
若不是他提醒,陶仲谦都已经忘记这里面还有郑元方的事。
稍稍想了片刻,陶仲谦不答反问道:“如果是前来查案的人,崔刺史有必要这么着急忙慌地聘请大小姐为幕僚吗?”
回秉璋堂的时候,陶叔远也悄悄派人前去请了陶伯玉。
陶仲谦的话刚落下,陶伯玉便正好到了。
陶叔远赶紧迎到门口,将他迎进屋后,向着又沉下脸来的陶仲谦道:“是我请文玙哥来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种时候,我们彼此之间就不要再闹矛盾了。”
陶仲谦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陶叔远暗暗松了口气后,朝陶伯玉使了个眼色。
陶伯玉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端架子,朝着陶仲谦、陶孟徽赔了个礼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心急了。原想着用王坦那个野种可以毁了长房的声名,进而保全我们族老的身份,没想到技不如人,反让各位受了连累。”
陶仲谦依旧没有说话,陶孟徽则道:“王坦的事不过是长房发作的由头,即便没有这件事,以大小姐的歹毒,也不会放过我们。”
陶伯玉坐下来,听陶叔远说完他们先前的内容,点头道:“我也赞同益之的推测。”
陶仲谦搁下茶碗:“这仅是我的一个推测,是与不是,我可不敢保证。”
“是与不是,等神都来的人到了之后,肯定是要先打探一番的。”陶叔远打圆场道,“如果神都来的人是来查案的,那便罢了。如果不是,要怎么做,还是要提前商议个对策出来才行,免得长房那边再有行动,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陶仲谦端起茶碗,吹了两下浮沫后,慢慢地品起了茶,这种冒头的事,他不会干。
陶伯玉也跟着端起茶碗,他已经吃过一次亏,肯定不能再吃第二次。
陶叔远看一眼两人,暗自叹口气后,又看向了陶孟徽。
陶孟徽原本低着头,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凄然一笑道:“我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陶叔远面上闪过丝丝不愉,他不敢对陶伯玉和陶仲谦甩脸子和冷言冷语,对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大家既然坐在这里了,自然要集思广益才好。光凭我们说,到时再出事了,算谁的?”
“各位兄长放心,”陶孟徽道,“真要出事了,我必与各位兄长同进同退。”
陶叔远冷笑两声,正要讥讽她话说得好听,谁知道真出事了,她又是什么模样,就见秉璋堂的管事陶芸快步进来,飞快扫一眼陶孟徽后,禀报道:“金爷派了下人过来,请蕴玉主前往慎省院议事。”
蕴玉是陶孟徽的表字。
慎省院是陶衡办公的院落。
陶铣这个时候请她过去议事,议什么,并不难猜测。
陶伯玉、陶仲谦以及陶叔远齐齐看向了陶孟徽。
陶叔远的面上还隐隐带着讥讽之色。
陶孟徽完全没有料到陶铣会找她,心慌之下,也霎时看向了三人。对着三人各异的目光,陶孟徽心虚地低下了头。
陶芸等了片刻,见她迟迟不说话,便打算转身走了。
陶孟徽赶紧叫住他:“金爷派来的下人还说了什么?”
尽管陶芸是陶叔远院子里的管事,却并不敢隐瞒陶铣的话:“还说了蕴玉主去与不去,都请给个准话。此事过了这个村,就再没有这个庙,还请蕴玉主三思而行。”
陶孟徽心脏一缩,连忙站起来道:“我去!”
陶叔远冷笑出声。
陶孟徽硬着头皮,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走,陶仲谦也搁下茶碗,起身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也走了。”
陶伯玉见他要走,也赶紧起身:“我跟你一起走。”
陶孟徽去了慎省院,为救自己的子孙,岂有不出卖他们的道理?他可不能再让人抓到把柄了。
陶伯玉紧跟着陶仲谦出了秉璋堂,微微顿下脚步,朝陶仲谦点一点头,便当作是打过招呼后,快步走了。
陶叔远目送两人走远,愤然地呸了一声。此时此刻,他总算是体会了什么叫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