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反了!统统反了天了!”纣王的酒意被妲己的哭诉瞬间激成了冲天怒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推开怀里的妲己,指着那群宫女咆哮如雷,唾沫星子喷出老远,“来人!给寡人拿下!拿下!拖下去!拖下摘星楼!用金瓜!给寡人活活打死!一个不留!打死!”
几个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冲了上来,粗鲁地抓住那些哭喊求饶的宫女,像拖死狗一样要把她们拖走。绝望的哭嚎瞬间撕裂了方才的死寂。
“陛下——”妲己却在这时软软地唤了一声,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能掐出水的媚态。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按住了纣王因暴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臂。
纣王喘着粗气,低头看她,眼中仍有未消的戾气。
妲己依偎过去,红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陛下息怒呀,为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气坏了龙体,那可不值当呢。直接打死,未免也太便宜她们了,怎能彰显陛下天威?而且……”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下,眸光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恶毒,“臣妾倒有个小小的主意,既能给陛下解气,又能一劳永逸,彻底肃清这宫里头……那些个不识抬举的‘坏心思’呢。”
纣王的怒火果然被勾了起来,混合着酒气和一种施虐般的兴奋:“哦?爱妃又有何妙计?快说与寡人听听!”
妲己的目光扫过楼下宫阙连绵的殿宇,最终落在大殿前那片空旷的广场上,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内容却让旁边的奉御官听得两股战战:“陛下,您看这摘星楼下,空地多着呢。不如……命人挖一个大大的坑。嗯……方圆嘛,二十四丈就挺好,敞亮。深度嘛,五丈足够深了,掉下去就爬不上来那种。”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纣王迫不及待地追问:“挖坑作甚?”
妲己笑了,那笑容在摘星楼的灯火下美艳不可方物,却带着地狱的寒气:“陛下只需传一道旨意下去,晓谕朝歌城内外的黎民百姓:每一户人家,限期三日,必须缴纳毒蛇四条!要那种最毒、最凶、咬一口就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蛇!”她一边说,一边用纤纤玉指虚空比划着,“然后,把搜罗来的毒蛇,统统放进这个大坑里养着。”她的目光转向那群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昔日中宫宫女,声音陡然冷硬如铁,“最后嘛,把刚才那些对陛下和臣妾心怀怨望、不知死活的贱婢们,剥干净了衣裳,‘请’她们下去,和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们……亲近亲近。”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仿佛带着毒蛇的嘶嘶声,“此刑,臣妾给它起了个名儿,就叫‘虿盆’,陛下觉得……可还新奇有趣?”
静!
摘星楼顶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些方才还在求饶哭喊的宫女,此刻也彻底失了声,一个个眼珠暴突,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法形容的极致恐惧,身体筛糠般抖着,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纣王愣住了。那双被酒色泡得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妲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似乎在消化这匪夷所思的提议带来的冲击。但仅仅一瞬,那浑浊的眼睛里便猛地爆发出一种残酷而兴奋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妙!妙啊!哈哈哈哈!奇思妙想!果然是寡人的爱妃!”纣王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楼宇似乎都在摇晃,他一把搂住妲己,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此计大妙!不仅能严惩逆奴,更能震慑六宫!这才是真正根治奸邪的良方!好!就依爱妃!就叫‘虿盆’!”他猛地扭头,对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奉御官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娘娘的金玉良言吗?即刻传旨!张挂各门!给寡人挖!挖二十四丈阔、五丈深的大坑!传令朝歌万民,不论贵贱,每户限期三日,必须缴纳剧毒之蛇四条!违令者,全家处死!把这些不识相的贱婢,统统给寡人扒光了,先扔冷宫去!待虿盆挖好,蛇养足了,给寡人‘请’她们下去好好‘享福’!”
“是……是!陛下!娘娘!”奉御官连滚带爬地退下传旨,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官袍。
旨意如同最恐怖的瘟疫,瞬间传遍了朝歌。王命森严,无人敢违。
恐怖的期限压在每一个庶民头顶。三日之内,每户四条毒蛇!朝歌城内外哪有那么多现成的毒蛇?一时间,哭嚎声四起。男人们被迫放下锄头、撂下生意,红着眼冲向城外荒野、山林、溪涧,顶着被毒虫猛兽咬死的风险,疯狂地挖掘、翻找、捕捉。女人们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在破败的家中恐惧地等待。运气好的,倾家荡产去外县购买;运气差的,只能用血肉之躯去填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原本威严的龙德殿宫门外,彻底乱了套。黑压压的人群从早到晚挤得水泄不通,筐篓里装着挣扎缠绕的毒蛇,腥臭冲天。负责登记的官吏被熏得头晕眼花,维持秩序的士兵也被混乱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往日里壁垒森严的宫禁法纪,在这席卷全城的恐怖搜蛇令面前,形同虚设。绝望的百姓们只想赶紧交了这催命的蛇,远离这吃人的宫门。
整个朝歌,陷入一片毒蛇横行、人心惶惶的末日景象。街巷之间,毒蛇游弋的信子嘶嘶作响,与百姓惊恐的哭喊交织缠绕。
摘星楼下,那座巨大的深坑轮廓已经显现,像一个张开的、等待吞噬的巨口。
冷宫的破败院落里,阴暗潮湿。七十多名宫女挤在冰冷的角落里,绝望已经让她们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们紧紧抱在一起,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冰冷腐朽的气息。
摘星楼顶,猩红地毯之上。
妲己慵懒地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具玉石琵琶。五年日月精华的滋养,它早已褪尽了当年的焦黑,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羊脂白玉般的光泽,触手生温,仿佛有了生命般微微脉动。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一遍遍,无比温柔地抚过琵琶光滑冰凉的弧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沉睡的脸颊。指尖感受着那玉质下隐隐传来的、微弱却坚韧的生命脉动,一丝近乎疯狂的满足感在她妖媚的眼底深处汹涌。
“妹妹,”她对着怀中的琵琶,用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甜蜜而怨毒的气音低语,红唇勾起一抹淬了剧毒的笑意,“等着……好好看着……”
“那些害过我们姐妹的……”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穿透虚空,冰冷地锁定了司天监衙门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那个身着道袍的老迈身影。
“……还有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