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名传令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中军大帐,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
“启禀太师!红水阵…红水阵也破了!王天君他…他化作飞灰了!”
张天君紧随其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沉重地、绝望地点了点头,印证了这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十绝阵,这成汤大营赖以抗衡玉虚仙家的屏障,如今仅剩他最后一座“红沙阵”在苦苦支撑!
然而,帅案之后,那威震天下的闻太师闻仲,此刻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一手撑着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统御万军、截教高徒的威风?
他的心,早就被另一把更锋利、更阴毒的刀狠狠攫住——钉头七箭书!整整二十日了!一想到赵公明道兄在那邪术的折磨下日渐衰微,堂堂大罗金仙,竟被拜得如同风中残烛、病入膏肓的凡人老者,闻仲就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被钝刀子切割!
又一阵破灭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闻太师猛地一捶桌案,“咔嚓”一声,坚硬的黑铁木桌面竟被砸出一道裂痕!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口逆血冲到喉咙口,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无尽的愁闷、滔天的怒火、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与此同时,岐山深处。
子牙立于一座临时搭建的法坛之上,二十一日来,风雨无阻。此刻,他对着香案上那扎满银针、贴着诡异符纸的草人,恭敬地完成了最后一拜。
“呼……”
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卷过山岗,吹得那草人身上写有“赵公明”生辰名讳的黄纸哗啦作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姜子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天色,眼中精光爆射:“二十一日拜祭已满!赵公明,你的死期,就在明日午时!”一股大仇将报、强敌将除的喜悦,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赵公明,终于要伏诛了!
成汤大营,后军。
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死气,弥漫在营帐之中。曾经意气风发、谈笑间祭出金蛟剪打得十二金仙抱头鼠窜的赵公明,此刻形容枯槁,面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地躺在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仍在微微发抖。
哪里还有半点大罗神仙的风采?分明是个油尽灯枯的垂死之人!
闻太师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握着赵公明那只曾经能移山倒海、如今却冰凉无力的大手。看着挚友这般惨状,这位一生刚强、铁骨铮铮的老帅,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刀割斧凿般的剧痛在心头反复碾磨。
“闻…闻兄……”赵公明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那眼神黯淡无光,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和对这歹毒咒术的滔天恨意,“吾…吾与你…止会今日了……明日…明日午时……便是……吾命休矣……”短短几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丝丝带着金芒的血迹——那是他溃散的本源仙力!
“道兄!!”闻仲再也忍不住,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声音哽咽破碎,热泪终于再次夺眶而出,滚烫地砸在冰冷的铠甲上,“是我害了你!是我闻仲无能!请不动高人破那邪书!累得道兄你……你遭此……万劫不复之灾啊!”他紧紧攥着公明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飞速流逝的生命之火。
张天君掀帘进来,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恨!恨那陆压奸诈歹毒!恨那姜尚卑鄙无耻!更恨自己空有一身移山倒海的神通,此刻却如笼中困兽,有力无处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截教中顶尖的大能,被那隔空拜射的草人邪术,一天天磨去生机,磨灭道行!
什么五行遁术?什么移山填海?在这无声无息、歹毒至极的钉头七箭书面前,全是笑话!此刻的赵公明,连调动一丝法力都做不到!这种憋屈的等死,远比轰轰烈烈的战死更让人绝望!帐内三人,相顾无言,唯有悲愤绝望的泪水无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岐山,西岐大营。
巳牌时分,营门处异香扑鼻,祥光隐现。
武吉一脸兴奋,几乎是冲进中军帐:“丞相!丞相!陆压老爷驾到!”
姜子牙精神大振,急忙整衣出迎。只见陆压道人依旧是一副游戏风尘的散仙模样,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是来见证一位大罗金仙的陨落,而是来赴一场赏花宴。
“子牙道友,”陆压笑容可掬,拱了拱手,声音清朗,“恭喜!恭喜啊!红水阵破,赵公明绝命就在今日!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子牙连忙深深一揖:“全赖道兄赐下妙法!若无道兄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钉头七箭书,焉能除得此獠!”心中对陆压的忌惮却又深了一层。此人手段之诡异狠辣,实在令人心惊。
陆压哈哈一笑,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揭开随身的花篮,动作随意得像在拿一件玩具,从中取出一套物件——
一张弓,通体漆黑,非金非木,竟是桑树枝削磨而成,弓身缠绕着古朴的藤蔓纹路,透着一股蛮荒而邪异的气息。
三支箭,箭杆是寻常的桃木枝,箭头却闪烁着一点令人心悸的惨绿色幽芒!
“喏,”陆压笑吟吟地将这看似孩童玩具般的弓箭递给子牙,“午时初刻,就用这三支箭,送那赵公明上路。记住顺序,”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像是在教导孩童游戏规则,轻松得令人毛骨悚然,“先射左眼,再射右眼,最后嘛……照心窝来一下,干净利落。”
子牙双手郑重接过弓箭,入手冰凉刺骨,一股阴森煞气顺着指尖蔓延,让他心头一凛:“子牙领命!”
二人不再多言,就在帐中静坐。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炉中的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桑弓桃箭带来的无形压力与杀机。时间,一点一滴,沉重地朝着那个注定的时刻挪动。
午时将至!
日头升到了中天,阳光惨白刺眼,大地一片死寂,连风都停了。
“报——!午时牌!”阴阳官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丧钟敲响!
姜子牙霍然起身,净水洗手,焚香祷祝。他走到法坛前,拈起那张沉重如山的桑木弓,搭上了一支散发着不祥绿芒的桃木箭。箭头,正对着草人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