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来年,我们家能够更进一步。哪怕是在这乱世中,也要活得体面,活得潇洒!”
语毕,马德钧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杯中鲜亮的酒液。随即放下酒杯,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腹肉,放入自己面前的小碗中,然后向着众人道:“赶紧都趁热吃吧。”
杨绍云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菜没怎么吃,酒倒是多喝了些。那历经三朝的葡萄酒,喝进嘴里的感觉完全不像去年年夜饭时父亲允他的那一小盅嵩河白春。去年的嵩河白春一入口,那清冽的如刀子般的口感就直冲他的脑门,让他直接咳了个脸红脖子粗。今日这葡萄酒,却带着些甜味儿,几口喝完以后,那股子绵里藏针的后劲才泛了上来。
硬是坐到姨母一家全都吃完,收拾好去了灶间祭灶,杨绍云撑着晕乎乎的脑袋瓜子走回了自己屋里。
一进屋,杨绍云就把自己摊在了烧得热乎的炕上。手脚像是都不听使唤一般各自为政。
就在他晕晕乎乎半睡半醒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韩长贵的声音。一边敲门,一边轻轻地说:“少爷……表少爷,你还醒着没?”
杨绍云费力地支起脖子,冲着门口喊道:“门没拴!进来吧!”
从门外走进来的韩长贵手里托着一小碟子糖瓜儿。进了门看到脸色红扑扑的杨绍云,笑道:“少爷这是喝了酒了?”
杨绍云躺着,胳膊肘支在炕上,挥了挥手,道:“就一点子葡萄酒,比咱们的嵩河白春差远了。就是有点子后劲儿。”
韩长贵笑着把碟子搁在了炕边,一弯腰,给杨绍云把鞋子脱了,然后给他把耷拉在炕边的腿也挪上了炕。自己则坐在了边上。
“少爷这是心里有事?”
“我能有啥事。高兴着呢。今日送灶王,让灶王爷给咱们保佑几天好日子过。”杨绍云含含糊糊道。
“那是。我刚才看见撤下去的碗碟,我专门给你做的芝麻糖瓜儿你没吃呢。起来吃一个,甜甜嘴再睡呢。”韩长贵说道。
“嗯?你做了芝麻糖瓜儿?快,给我一个。”杨绍云一听有他最爱的糖瓜儿,也不顾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了,直接侧身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朝着韩长贵一伸手,“奶兄,糖瓜儿。”
韩长贵有点好笑,少爷自打四岁开蒙以后,就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也就在吃甜食的时候才会有点孩子像。
拿着手里的糖瓜儿,送到嘴边,杨绍云一口咬下去,却被硌了下牙。略带了点哭腔,冲着韩长贵道:“奶兄,你咋给我吃石头。”
韩长贵好笑道:“少爷,糖瓜儿啊,抿着吃啊。”
突然,杨绍云举着糖瓜儿的手垂在了炕上,头低着,半晌没言语。
就在韩长贵想要看看他咋回事的时候,两滴泪水滴落在了热炕上面。杨绍云哽咽着说:“奶兄,父亲一向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可是我这心里,为啥老是不得劲儿呢……”
看到那两滴泪水,韩长贵不禁心里也一酸。可是他和少爷能在这乱世之中,有个片瓦遮身已是实属不易,哪还能再强求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