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墙角那几个袋子:“林安,把那个灰色袋子,还有那个有点泛白的土袋子拿过来。”
林安依言照办。
林牧之仔细检查着袋子里的东西。
一袋是草木灰混合着一些类似硝石的结晶,另一袋则是常见的墙脚析出的硝土。
制硝!
这是制作土化肥,甚至是未来火药的关键原料!
原主的母亲收集这些,或许只是出于某种民间偏方或工匠习惯,但此刻,却成了林牧之破局的关键。
有了硝,加上……人的粪便……他就能尝试制作最简单的氮磷钾复合土肥!
盐碱地之所以贫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土壤结构问题和水盐失衡。直接施肥效果有限,但结合一些简单的土壤改良措施,比如用有机质(粪便、秸秆)初步改善土壤结构,再辅以针对性强的土肥,快速种植一些耐盐碱的短期作物,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风险极高的尝试。
但在这个绝境里,他必须抛出这个“诱饵”。
不仅要解决饥民的口粮问题,更要借此机会,聚集起第一批愿意相信他、跟随他的人!
他需要人手,需要劳动力,来实施他脑中那些计划。
“林安,”林牧之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我们可能……找到一条活路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只有一个人。
一个低沉、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里面可是林牧之,林公子?”
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林安一个激灵爬起来,紧张地看向林牧之。
林牧之微微皱眉,这个声音很陌生。
“阁下是?”
“卑职寒川县尉,郑知远。”
县尉?掌管一县军事治安的郑知远?他怎么会来这个破地方?
林牧之心念电转,示意林安开门。
门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旧皮甲、腰间佩刀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外。他面容刚毅,额角有一道浅疤,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简陋的屋舍,最后落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牧之身上。
他的目光,尤其在林牧之手边那几袋“垃圾”和展开的图纸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郑知远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审视:
“听闻公子明日要在城西盐碱地,施粥放粮?”
消息传得这么快?
林牧之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声色:“郑县尉消息灵通。非是施粥,是教人垦荒自救。”
郑知远眉毛微挑,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垦荒?盐碱地如何垦荒?公子可知,如今城外马贼窥伺,城内粮草匮乏,人心惶惶?此时聚众,若生变故,恐非小事。”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质疑和警告。
林牧之迎着他的目光,虽然虚弱,背脊却挺直了几分:
“郑县尉,正是因为人心惶惶,饥民遍地,才更不能坐视他们绝望生乱。给他们一条看得见的活路,比派兵弹压更能稳定民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郑知远腰间的佩刀,语速稍稍加快:
“况且,若真能在那不毛之地种出哪怕一点点粮食,对寒川县,对郑县尉您守城,不也是一份助力吗?”
郑知远沉默地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
片刻后,郑知远缓缓开口:
“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明日,我会派两名兵卒维持秩序。”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若因此引发骚乱,或是徒劳无功,浪费人力……公子,你需承担后果。”
说完,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林牧之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林安赶紧关上门,心有余悸:“少爷,这郑县尉……好像不是那么好说话。”
林牧之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承担后果?
他早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郑知远的出现,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和观察。
这位县尉,似乎和那个只会内斗的嫡兄不太一样。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真正接触到寒川县实权人物,并展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明天的盐碱地,将是他林牧之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
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生存和希望。
他重新拿起那张火铳图纸,眼神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