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失控,险些引发抢粮骚乱。巡护队紧急弹压,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消息报至指挥所,王玄策忧心忡忡:“主公,民怨已生,恐生内变!”
林牧之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我去看看。”
他来到粥棚区,人群看到他,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带着恐惧、愤怒与一丝期盼。
林牧之没有带护卫,他走到粥锅前,拿起一只破碗,舀了满满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当着一众军民的面,仰头喝了下去。
然后,他放下碗,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粥,很稀。我知道。”
“房子,烧了。我知道。”
“家园,毁了。我知道。”
“但,”他语气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狄人的刀,就架在城外!他们的粮,不够了!他们的马,开始挨饿了!他们的兵,开始抱怨了!”
“我们每多烧一间房,狄人就少一个落脚点!我们每多填一口井,狄人就多一分焦渴!我们每多守一天,狄人就离崩溃近一步!”
“这碗稀粥,我和你们一起喝!这冰冷的城墙,我和你们一起守!房子烧了,将来我带你们盖更好的!地毁了,将来我带你们开更肥的!”
“但今天,谁要是敢乱!谁要是敢资敌!谁要是敢动摇军心!”他猛地拔出佩刀,狠狠插在地上,“犹如此桩!立斩无赦!”
一番话,掷地有声,恩威并施!人群寂静无声,先前鼓噪的几个领头者羞愧地低下了头。
“二少爷…我们…我们听您的!”一个老汉颤巍巍地跪下。
“誓死追随二少爷!”越来越多的人跪下,哭声与誓言交织。
民怨,被暂时压了下去,转化为更悲壮的凝聚力。
......
然而,真正的危机,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深夜,皇甫嵩的客房内。这位老者对窗独坐,面色惨白,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信——是他通过极其隐秘渠道,刚刚收到的来自京师的回信。
信的内容,让他如坠冰窟。朝廷对他的“驱虎吞狼”之策嗤之以鼻,严令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狄人破城之前,要么夺取工坊核心机密,要么…彻底毁掉它!信中甚至暗示,若寒城破,他需“以身殉国”,绝不能落入狄人之手泄露朝廷暗中与狄人接触的机密!
冰冷的命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外狄营的篝火,又望向城内肃杀的景象,老泪纵横。
“殿下…朝廷…寒川…百姓…”他喃喃自语,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不能违抗命令,更不能让家人受牵连。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他悄悄取出一小包早已备好的、来自华棠药房的剧毒之物,又找出那份他暗中绘制的、标注了军工坊核心区域与地下秘库位置的草图。
“林牧之…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世道…”他惨笑着,将毒药倒入酒壶。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皇甫嵩一惊,慌忙藏起毒药和草图:“谁?”
“皇甫先生,是我,婉清。”门外传来苏婉清的声音,“二少爷见先生连日忧心,特命婉清送来参汤安神。”
皇甫嵩强作镇定,开门接过参汤:“有劳苏总管,代老夫谢过林先生。”
苏婉清并未立刻离开,目光扫过皇甫嵩略显慌乱的脸和桌上未收尽的笔墨,柔声道:“先生似有心事?如今城外大敌当前,先生乃城中柱石,若有难处,婉清或可代为转圜?”
皇甫嵩心中一凛,忙道:“无事,无事,只是担忧战事,难以安寝。”
苏婉清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皇甫嵩冷汗涔涔,他感觉苏婉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计划必须提前了!
他并不知道,苏婉清离开后,立刻秘密求见了林牧之。
“二少爷,皇甫先生神色有异,屋内似有…药味与绘制地图的松墨味。”
林牧之目光骤然冰冷:“果然…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盯紧他!必要时…拿下!”
最后的底牌,即将掀开。坚壁清野的寒川,在抵御外侮的同时,一场内部的风暴,也已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