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互通有无?”赵元敬放下手弩,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本官听闻,北边寒川,也擅造此类奇巧之物,甚至…更胜一筹啊。胡使者,可曾听闻?”
图穷匕见!皇甫嵩心跳加速,面上却强自镇定:“寒川?略有耳闻。听闻乃一群流民聚众之所,岂能与朝廷州府相提并论?其所造之物,想必粗劣,焉能入府尊法眼?”
“是吗?”赵元敬似笑非笑,“本官却听说,寒川有琉璃镜,清晰可鉴毫发;有异香皂,沐浴留香数日;更有雷霆火器,能惊退狄虏万骑…胡使者带来的这些,似乎…与之颇类啊?”
皇甫嵩背后冷汗渗出,知道对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在试探敲打。他索性把心一横,躬身道:“府尊明鉴万里。实不相瞒,小老儿…确与寒川有些渊源。寒川之主林牧之,久仰府尊威名,特命小老儿前来,献上薄礼,表达敬意。寒川虽僻处一隅,然心向朝廷,愿为北境屏障。若府尊能开放商路,允我寒川物资过境,寒川愿以最低价格,供应雍州所需之琉璃、香皂、精钢利器,乃至…御狄火器!”
他直接亮出部分底牌,以利相诱。
赵元敬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好一个心向朝廷!林牧之私设工坊,聚众抗命,对抗天兵,形同叛逆!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与叛逆通商?尔等带来的这些‘奇货’,谁知是不是用劫掠所得制造?来人!”
堂外涌入数名持刀衙役!
皇甫嵩脸色一变。
赵元敬却挥挥手,让衙役退下,语气放缓:“念你远来是客,本官不为己甚。将这些货物留下,人,可以走。回去告诉林牧之,若真想表达敬意,便自缚来降,朝廷或可网开一面。想以此等微末之利,蛊惑本官,休想!”
竟是直接吞了货物,还要赶人!
皇甫嵩心中怒极,却不敢发作,强忍怒气道:“府尊此言差矣!寒川抗狄,有功于北境!朝廷听信谗言,方有误会!若府尊执意如此,寒川之货,自有他处可售!届时,雍州百姓官员,只能高价从二道贩子手中购买,于府尊治下商贸,恐有不利!”
软中带硬,隐含威胁。
赵元敬眼睛眯起,盯着皇甫嵩看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好个牙尖嘴利的使者!罢了,本官也不与你计较。商路之事,容后再议。尔等可在雍州暂住,但需安分守己,若敢滋事,定严惩不贷!退下吧!”
竟是不置可否,下了逐客令。
皇甫嵩无奈,只得躬身退出。他知道,赵元敬这是既贪图货物之利,又忌惮朝廷法度,更想待价而沽,甚至…想窥探寒川虚实!
回到客栈,皇甫嵩心情沉重。此行虽未完全失败,却也无实质进展,反而损失了首批贵重样品。
正当他苦思对策之际,当晚,竟有神秘人悄然来访。来人自称是雍州某“大人”门下清客,表示对其货物极感兴趣,愿出高价大量购买,且可提供一定庇护,但要求绕过官府,秘密交易。
皇甫嵩心中警铃大作!这极可能是赵元敬的试探,或是其他势力的圈套!他虚与委蛇,并未立刻答应。
接下来的数日,皇甫嵩又接连遭遇了各种“意外”:货物仓库夜间失火(幸及时发现扑灭)、伙计外出遭地痞勒索挑衅、甚至有人暗中散播谣言,称他们是寒川奸细…
明枪暗箭,层出不穷!雍州之地,果然龙潭虎穴!
皇甫嵩左支右绌,深感独木难支。他意识到,若无强力奥援或特殊契机,想在雍州打开局面,难如登天。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原雍州都督林破虏的旧部、因伤退役的老校尉韩猛,听闻有寒川商队带来犀利手弩,慕名而来,欲重金求购,以作防身狩猎之用。
皇甫嵩心中一动!林破虏…林承宗之父?其旧部…或可利用?
他立刻热情接待了韩猛,不仅卖给他手弩,更赠予香皂镜盒,与之攀谈,旁敲侧击雍州军界动态与赵元敬的弱点。
韩猛得了好处,又是粗豪军人,几杯酒下肚,便打开了话匣子,抱怨赵元敬克扣军饷、排斥异己、只顾搜刮钱财,以及…与北狄某些部落似有不清不楚的暗中交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皇甫嵩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一条或许能撬动雍州僵局的缝隙!
他立刻写下密信,将雍州情况、赵元敬的态度、以及韩猛透露的信息,用密码详细写明,派一名最得力的手下,冒死潜回寒川,呈报林牧之。
雍州之行,陷入僵局,却也埋下了一颗可能引爆惊雷的火种。寒川的触角,在经历了最初的刁难与挫折后,开始更深地探入这北境重镇的肌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