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将这份密报的内容,‘适当’地透露给郑知远和陈烁,尤其是周文渊指责他们‘惑君’的部分。但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朕让你告知的,朕对他们信任不移!”
“第二,明日大朝,朕倒要看看,周文渊能演出怎样一场戏!你要确保,他联络的那些人里,有几个……会在关键时刻,‘幡然醒悟’!”
皇甫嵩心领神会,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臣明白!定让周太傅的‘死谏’,变成一场孤掌难鸣的闹剧!”
林牧之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王玄策,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王爱卿,起来吧。你的担忧,朕知道。明日朝会,你无需表态,只需将西南战事和南洋防务的粮饷开支,一笔笔,一项项,给朕算清楚,报上来!用事实说话!”
王玄策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老臣遵旨!定将账目核算得明明白白!”
次日清晨,承天殿大朝,气氛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都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果然,在例行议事之后,周文渊手持玉笏,颤巍巍地出列,声音悲怆,开始了他的长篇谏言,内容与密报所言几乎一致,最后更是老泪纵横,伏地叩首:“老臣恳请陛下,暂罢南洋虚耗,全力安内,与奥伦特寻机和议,以保我寒川国祚绵长!若陛下不纳忠言,老臣……唯有以死明志!”
一番话,掷地有声,引得部分官员面露戚戚之色,朝堂之上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龙椅上,林牧之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将目光投向王玄策:“王爱卿,周太傅忧心国用,其情可悯。你将近日军费开支,向诸公禀报一下吧。”
王玄策硬着头皮出列,展开厚厚的账册,开始一板一眼地汇报枯燥却惊人的数字:西南平叛每日耗银几何,南洋舰队维持费用多少,国库结余及加税、债券筹措情况……一项项具体的数据,远比空洞的“耗资巨大”更有冲击力,但也清晰地表明,国库仍在艰难支撑,并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接着,林牧之又点了郑知远和陈烁的名。郑知远怒目圆睁,虽未直接指责周文渊,却用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惨烈事例,驳斥了“穷兵黩武”的论调。陈烁则从技术角度,阐述了控制南洋对打破奥伦特封锁、获取资源的战略必要性。
更让周文渊心寒的是,他昨日联络的几位官员中,竟有两人在皇帝目光扫过时,畏缩地低下了头,另一人更是出列,言不由衷地表示“太傅忧国忧民,然陛下高瞻远瞩,臣等以为当前当上下同心,共渡难关……”
周文渊孤零零地跪在殿中,看着周围同僚闪烁的眼神和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瞬间明白,自己的谋划早已泄露,皇帝已布下应对之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涌上心头,他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林牧之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周爱卿忠心可嘉,然未免过于悲观。朕所为,皆是为寒川万世基业。双线作战虽艰,然退缩唯有亡国一途!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后院起火”的危机,被林牧之以精准的情报、分化的手段和绝对的权威,暂时压制了下去。但林牧之心中清楚,这火苗并未熄灭,只是转入了地下。内部的裂痕已然出现,保守势力与改革派之间的矛盾,随着战争的持续和压力的增大,必将愈演愈烈。 如何平衡朝局、凝聚共识,成为比应对前线战事更为复杂和棘手的难题。帝国的航船,在惊涛骇浪中,不仅要面对外部的狂风暴雨,更要警惕来自船舱内部的暗流与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