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加工精度……”亚瑟笑了笑,“我们的皇家理工大学里,有几位从瑞士汝拉山谷高薪聘请来的钟表匠级机械师。他们现在正闲得发慌,我会让他们带着最好的显微镜和精密车床,来满足你的要求。”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另一端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
劳伦斯·哈格雷夫,这位联邦的航空先驱,正穿着一身沾满蓖麻油的飞行服,大步走来。他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台占据了实验室中心位置的德国机器。
“殿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您真的打算把这个几吨重的铁疙瘩,装到我的飞机上吗?”哈格雷夫的语气很冲。“它太重了!简直就是一块实心的铁锭!它的功率重量比简直是一场灾难。如果用它,我的海鹰恐怕只能在水面上当一艘震动按摩艇,永远别想飞离水面哪怕一英尺!”
施泰纳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用德语骂了一句又长又难听的脏话,然后切换回生硬的英语反唇相讥:“飞机?那种用木头片和帆布糊起来的大号儿童风筝?这台机器是为真正的工业巨兽准备的!它能不知疲倦地连续运转一千个小时,驱动几千吨的战舰!而你那些精致得像娘们儿一样的汽油机,飞不到十个小时就会过热、拉缸、从天上掉下来摔成碎片!”
“你说谁的是玩具?!”哈格雷夫被彻底激怒了,他涨红了脸,冲上去就要和这个傲慢的德国人理论。
两种截然不同的工程哲学,在这个充满了机油味的车间里激烈碰撞。一方追求极致的轻量化、灵敏和速度,代表着天空的浪漫;另一方追求绝对的力量、耐久和可靠,代表着大地的厚重。
“够了。”
亚瑟的声音不大,没有怒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切断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他走到两人中间,一只手放在那台冰冷的柴油机机体上,另一只手指了指实验室角落里那台正在调试的、精巧的新型航空汽油机。
“先生们,你们都错了。但同时,你们也都对了。”
亚瑟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实验室的墙壁,看到了未来的战场。“一个伟大的国家,不需要在两种正确的技术路线中做那种愚蠢的选择题。我们不做选择,我们全都要。”
他转向哈格雷夫,语气缓和了一些:“劳伦斯,你的任务不变。继续优化你的汽油机。我要它更轻、马力更大。它属于天空。我们的海鹰侦察机需要它来获得一双敏锐的、能飞越千里海疆的眼睛。没有你的发动机,我们的舰队就是瞎子。”
哈格雷夫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亚瑟又转向施泰纳和冯·贝克,手掌用力拍了拍那台沉重的机器:“而这台野兽,它不属于天空,它属于深海。我们的鸭嘴兽潜艇,在水面航行和为蓄电池充电时,需要一颗强大、省油、不易燃的心脏。汽油在封闭狭窄的潜艇耐压壳里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只有柴油,才是最安全、最高效的选择。”
“心脏分家。”亚瑟做出了最终裁决,“联邦发动机实验室从今天起一分为二。哈格雷夫,你担任航空发动机部的主任;施泰纳先生,你担任重型柴油机部的主任。我要你们并行推进,互不干扰。但我有一个要求:基础材料科学和精密加工技术的成果,必须共享。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形式的技术壁垒出现在我的实验室内部。”
他看着两位顶尖的工程师,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先生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北方的战争正在燃烧,而这把火迟早会烧到南太平洋。我需要你们的机器,无论是飞在天上的,还是潜入水下的,都能在战争到来之前,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施泰纳推了推眼镜,他眼中的傲慢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了知音般的狂热。“如果能有您承诺的那种合金钢……殿下,我立下军令状。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会让这台野兽稳定地吼叫起来。如果做不到,我就自己钻进气缸里去当活塞。”
“很好。”亚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等着听它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