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烛光摇曳,银器闪亮。老国王的身体状况很差,咳嗽不断,但他依然强打精神,穿着全套礼服,胸前挂满了勋章。
“你那手玩得漂亮,亚瑟。”国王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意味深长地说,“连我的皇后都在夸你是个绅士。你把那个令人头疼的潘克赫斯特变成了你的崇拜者。现在的政府里,那些自由党人哪怕想找你的麻烦,也得先看看报纸。”
“我只是说了实话,陛下。”亚瑟谦逊地回答,切了一小块羊肉,“在澳洲,如果我不给女工们投票权,她们会让我的纺织厂停工。”
“实话……”国王叹了口气,放下了刀叉,眼神变得浑浊而忧虑,“在这个虚伪的欧洲,实话是最稀缺的东西。”
他挥退了侍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亚瑟,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见你吗?”国王压低了声音,“不是为了那些该死的战舰。也不是为了那些自由党的唠叨。”
“是为了威廉。我的那个外甥。”国王指了指东边,“那个德国疯子。他在造船,他在扩军。他想把英国挤出海洋。他恨我,也恨这个国家。他在丹吉尔的表演你也看到了,他想拆散我们和法国人的协约。”
“我听说,你还要去柏林?”
“是的,陛下。这是外交礼节。而且,我们需要德国的技术。”
“小心他。”国王抓住了亚瑟的手,那只苍老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会拉拢你。他会给你看他的军队,给你许诺技术,甚至……给你塞个女人。”
“他想把你从我身边拉走。他想把澳大拉西亚变成他在南半球的棋子。”
亚瑟看着这位垂垂老矣的君主。他知道,这位以享乐着称的国王,其实拥有着比任何人都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看透了威廉二世的野心。
“陛下,请放心。”亚瑟反握住国王的手,“澳大拉西亚的旗帜上,永远有米字旗的一角。”
“但是,”亚瑟话锋一转,“我也必须为我的人民负责。如果德国人能给我技术,我会拿。如果他们能给我市场,我会签。”
“但我保证,无论我和威廉谈了什么,最终的底线,是不会损害帝国的核心安全。澳大拉西亚的枪口,永远不会对准伦敦。”
国王盯着亚瑟看了很久,最后,他松开了手,靠回了椅子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但欣慰的笑容。
“这就够了。你比我那个外甥聪明多了。你是个真正的政治家,亚瑟。不像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去吧。去和那些狐狸斗吧。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个老叔叔在看着你。”
晚宴结束。亚瑟走出白金汉宫。
伦敦的雾气更重了。煤气灯在雾中晕出一团团黄色的光晕。
……
次日,伦敦金融城,罗斯柴尔德银行总部。
当亚瑟在白金汉宫周旋时,马歇尔教授正在这间装饰着红木和天鹅绒的密室里,进行着另一场更为隐秘的博弈。
坐在他对面的,是纳撒尼尔·罗斯柴尔德勋爵。这位金融帝国的掌门人,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来自西澳大利亚的金币。
“纯度很高。”罗斯柴尔德勋爵放下金币,“教授,您说亚瑟殿下需要一笔信贷额度?这让我很惊讶。据我所知,你们的财政盈余多得让人嫉妒。”
“我们不缺钱,勋爵。”马歇尔教授推了推眼镜,“我们缺的是……流动性。而且是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的流动性。”
“特定时间?”
“今年秋天。”马歇尔直言不讳,“纽约。”
罗斯柴尔德勋爵的眉毛挑了一下。他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你们在做空美国?”
“不,我们在准备抄底。”马歇尔拿出一份文件,“根据我们的模型分析,美国的信托公司正在玩火。铜矿股票的泡沫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一场危机不可避免。”
“当危机发生时,现金就是国王。我们需要在那个时候,手里有足够的英镑和美元,去购买那些被低估的资产——技术、专利、甚至工厂。”
“我们需要您提供一笔五百万英镑的备用信贷。作为抵押,我们用奎那那未来三年的石油产出做担保。”
石油。
这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货。
罗斯柴尔德勋爵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这笔生意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利息,更是介入那个新兴石油帝国的机会。
“成交。”勋爵伸出手,“但我有个附加条件。我也要买点石油公司的股票。私人的。”
“没问题。”马歇尔笑了,“殿下早就为您预留了位置。”
……
3月28日,唐宁街10号。
亚瑟与英国首相亨利·坎贝尔-班纳曼爵士的会面,则显得更加务实。
自由党政府对海外扩张没兴趣,他们只关心省钱。
“首相先生,”亚瑟开门见山,“我知道您在为海军预算发愁。”
“是的,殿下。”班纳曼首相苦笑,“社会福利改革需要钱,海军也需要钱。我恨不得把那几艘船拆了卖铁。”
“我可以帮您省钱。”亚瑟抛出了诱饵,“澳大拉西亚海军愿意承担从新加坡以东到新西兰的所有巡逻任务。您可以把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的主力全部调回北海。这能为您每年节省至少两百万英镑的维持费。”
“代价呢?”
“代价是技术。”亚瑟说,“我要无畏舰的火控技术,还要您在外交上支持我们对南太平洋岛屿的托管。”
“仅仅是技术?”班纳曼有些意外。他以为亚瑟会要钱。
“是的。技术。”亚瑟点头,“您可以告诉议会,您削减了开支,加强了本土防御,而且没有花纳税人一分钱。”
这是一个双赢的提议。班纳曼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殿下,您真是自由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