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跨越北海(1 / 2)

5月5日,英吉利海峡东口。

悉尼号的舰艉切开灰色的浪花,将多佛尔的白垩悬崖甩在身后。

英国人对这位客人的离开感到松了一口气。亚瑟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虽然没有打碎最昂贵的花瓶,却把所有的陈设都撞得东倒西歪。

舰桥上,亚瑟手里拿着一份当天的《泰晤士报》。

头版社论的标题很微妙:《血浓于水,但大洋更宽》。文章用一种酸溜溜的笔调写道:“我们的王子带着伦敦银行家的黄金、海军部的图纸和海德公园的掌声走了。他去见那位在波罗的海磨刀霍霍的皇帝。我们祝他好运,同时也希望他记得,悉尼的防波堤是英国人修的。”

“他们急了。”CSB局长道尔站在亚瑟身后,递上一杯热咖啡,“白厅担心您在柏林会被威廉皇帝忽悠瘸了,或者签下什么秘密盟约。”

“让他们担心去吧。”亚瑟折起报纸,随手递给身边的水兵,“恐惧是维持友谊最好的胶水。如果伦敦觉得我们随时可能倒向柏林,他们下次在帝国会议上说话的声音就会小很多。”

亚瑟看向前方那片铅灰色的海域,“目标汉堡。全速前进。”

悉尼号的烟囱喷出黑烟,三台蒸汽轮机开始加压。这艘白色的战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北海波涛汹涌的腹地。

……

西澳大利亚,奎那那。

当亚瑟在北海的寒风中航行时,南半球的阳光正炙烤着这片刚刚兴起的工业荒原。

这里没有伦敦的雾,也没有汉堡的煤烟,只有刺鼻的硫磺味和烃类化合物挥发的独特气息。

奎那那炼油厂二期工程现场。

几百名工人赤裸着上身,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间穿梭。巨大的蒸馏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像是一座座银色的图腾。

埃辛顿·刘易斯并没有待在办公室里。他戴着安全帽,站在新建成的3号裂解车间控制台前。

在他身边,是几名从美国标准石油公司高薪挖来的工程师,以及一位来自德国的化学家——弗里茨·哈伯的学生。

“压力多少?”刘易斯大声问道,声音在机器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失真。

“3.5兆帕!温度450度!”德国化学家盯着仪表盘,“催化剂反应正常!”

“出料!”

随着阀门转动,一股清澈透明、略带淡黄色的液体流进了取样瓶。

这不是普通的煤油,也不是给战列舰烧的重油。

刘易斯拿起取样瓶,晃了晃。液体挂壁,挥发极快。

“辛烷值多少?”

“初步测试超过85。”美国工程师擦了一把汗,眼神里透着惊讶,“老板,这东西太烈了。给汽车喝这个简直是浪费,福特T型车的发动机受不了这种爆燃。”

“这不是给车喝的。”刘易斯看着那瓶液体,就像看着液态的黄金,“这是给鸟喝的。”

高辛烷值航空汽油。

在这个莱特兄弟还在用普通的挥发油飞行的时代,这种燃料意味着更高的压缩比,更强的爆发力。

“把这一批次全部封存。”刘易斯下令,“贴上特种溶剂的标签,运往红土地试验场。施泰纳博士的那几架新飞机正等着这就饭吃。”

“有了这个,他的海鹰就能挂着炸弹从甲板上飞起来,而不是掉进海里喂鱼。”

刘易斯走出车间,看着远处海面上停泊的油轮。

那些船将把普通的燃油运往世界各地换取外汇,而最精华的部分,将留在这片红土地上,喂养出一支天空中的猛兽。

……

5月10日,德国,易北河口。

如果说朴茨茅斯是旧贵族的庄园,那么汉堡就是暴发户的工厂。

当悉尼号驶入易北河时,亚瑟感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拥挤。

河道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驳船、拖轮和万吨巨轮。两岸的船厂连绵不绝,数不清的龙门吊像钢铁森林一样遮蔽了天空。气锤的撞击声、汽笛的嘶鸣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麻。

这是德意志帝国的脉搏。急促、强劲,带着一种扩张欲。

“看那边。”亚瑟指着伏尔铿造船厂的船台。

那里停着两艘巨大的战舰,红色的防锈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虽然还没完工,但那庞大的舰体和密集的副炮廓,无声地宣示着它们的存在。

克雷斯维尔准将放下了望远镜,脸色凝重,“德国人的无畏舰。”

“费舍尔勋爵要睡不着觉了。”亚瑟冷冷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他肯把火控台卖给我。他需要我们帮他看住后门,好让他能腾出手来对付这些怪兽。”

舰队继续上溯。

在汉堡港的主码头上,一场盛大的、充满了普鲁士风格的欢迎仪式正在等待。

黑白红三色旗帜铺天盖地。两个团的普鲁士步兵排成一个个绝对精确的方阵,头盔上的尖顶在阳光下闪成一片光海。

铜管乐队奏响了雄壮的《双头鹰进行曲》。

当亚瑟走下舷梯时,一个穿着骠骑兵全套礼服、披着斗篷的身影大步迎了上来。

他的步伐有些夸张的急促,左手不自然地缩在袖子里,只有右手用力挥舞着。他留着标志性的向上翘起的胡子,眼神中透着一种神经质的狂热。

威廉二世。德意志帝国的皇帝,普鲁士国王。

“亚瑟!我的表弟!”威廉的声音尖利而高亢,他没有行吻手礼或拥抱,而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亚瑟的手,摇晃得像是要把它摇断,“欢迎来到德国!欢迎来到未来的世界中心!”

“陛下。”亚瑟忍受着那只手的力量,微微欠身,“您的舰队令人印象深刻。易北河比我想象的还要繁忙。”

这句话搔到了威廉的痒处。

“哈!这只是开始!”威廉指着河对岸的船厂,眼中放光,“你看到了吗?那是我的‘拿骚’!英国人有无畏号,我也有!而且我的钢更好,我的炮更准!我的工人比那些懒惰的英国佬勤快十倍!”

他拉着亚瑟,根本不顾外交礼节,直接往那辆敞篷的奔驰轿车走去。

“上车!亚瑟!别管那些无聊的市长和商会主席了。我要带你去看点真正的好东西。我们要去基尔!我的公海舰队在那里等你!”

随行的冯·贝克和德国官员们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跟上。

亚瑟坐在车里,看着身边这位处于亢奋状态的皇帝。

爱德华七世说得对,这确实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他也是个手里握着百万大军和世界第二强海军的孩子。

“听说你在伦敦把那些保守派老头子气得半死?”威廉突然转过头,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你在海德公园干得漂亮!英国人就是太虚伪了。他们满口绅士风度,却连给女人投票权都不敢。在德国,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吵闹的女人,但我更讨厌英国人的双重标准。”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