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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根须之印(2 / 2)

前方的路愈发黑暗崎岖,被根须撕裂的恐惧感却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冰冷而粘稠的感知,如同淤泥般缠绕着陈默的脚踝。每一次抬腿,都仿佛在挣脱某种无形的吸力。那些曾在林中疯狂袭击的、手臂粗的“幼体”根须,似乎暂时隐藏了起来。但陈默知道它们并未消失。他的神经紧绷着,枪口警觉地扫过每一处阴影。空气里弥散着另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一种持续不断的、湿润的“沙沙”声。起初很遥远,随着他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清晰。仿佛是无数细小的啮齿在啃噬、又像是无数微弱的吸吮。

借着稀薄的血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脚下,身侧……目光所及的每一寸泥土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鲜嫩的、近乎透明的、带着暗红色毛细血管纹理的细丝!它们从地表的每一个缝隙、每一片落叶之下、甚至穿过腐烂的树根间隙探出,如同初生的、无限增殖的毛细血管网络!这些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丝布满了大地,随着地底深处那沉重如战鼓的心跳声,有节奏地微微震颤、搏动。那湿润的“沙沙”声,正是它们在地面上、在腐殖层中、甚至在腐烂的动物躯壳上快速蔓延、摩擦、探索、吮吸发出的声音!每一根细丝顶端都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湿滑的黏液,碰到裸露的岩石表面,便留下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湿润斑点。

这些就是那庞大邪物的神经末梢,它的感知触手!它们已经渗透了整个向阳坡森林的地表!

陈默踩着这层不断蠕动、吮吸的“活地毯”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感觉鞋底被无数细小的吸盘微弱地牵扯、舔舐,一股股冰冷潮湿的麻痹感顺着脚心悄然攀爬。恶心、诡异、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勃勃生机感。

墓园腐朽的铁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血月诡异红光的勾勒下,那扭曲的门框如同张开的、残缺的巨口。空气似乎又发生了改变。之前那无处不在的槐花甜香淡了,另一种更加阴森、陈腐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是地下深处淤泥特有的、混着矿物元素的死气,其中又掺杂着一种极其浓烈的、如同放大了千万倍的泥土和腐叶根须的气息。而那沉重的心跳声源头,就在这门后!

陈默在门前几米处停下脚步。强光手电的光柱刺入墓园内部。目光所及,几乎让他血液冻结!

墓园的中心区域,那座古老厚重、刻字早已模糊的高大主墓已经被无形的巨力彻底顶开!如同一个被撕破的脓包!巨大的石板碎裂、散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接近十米、深不见底的巨大洞穴!洞口边缘湿滑粘稠,不断往下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泥浆状物质,发出“滴答滴答”令人心慌的回响。洞口内部的黑暗粘稠如墨,又似乎不断在翻涌,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不可测度的深渊!

就在洞口中心的上方,一道猩红黏稠的光柱如同瀑布般从血月核心笔直灌入!光柱并非静止,内部翻滚着浓稠如血的微粒,更令人灵魂颤抖的是,无数比林中小径上所见更加粗壮、布满深褐色角质化突起如同某种古老铠甲、流淌着暗红粘液的巨大根须,正蠕动着从这洞穴深处沿着光柱内壁攀援而出!它们如同刚从地狱熔炉诞生的巨蛇,贪婪地汲取着血月的光辉,表面闪烁着妖异的光泽,每一次律动都让整个墓园的空间随之震颤!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低沉、混沌、却又仿佛饱含着无尽狂喜的……嗡鸣!

那就是“祂”!或者说,是祂伸向这个世界的、污秽的触须!

而就在那巨大的、不断流淌暗红浆液的洞口边缘,在光柱内无数巨大根须扭曲攀爬的背景下,一个佝偻干枯的身影,如同被遗忘在祭台上的破旧人偶,静静地跪在那里。

他穿着洗得发白、带着无数细小破洞的家居旧衣,身形几乎瘦得只剩下骨架,凌乱稀疏的白发遮不住头顶的皮肉。他那枯枝般的手指正以一种缓慢而无比庄重的姿态,将一件沾满污泥、似乎刚从腐土深处挖出的物品举向血月光柱——那是半截腐朽的小型石臼!石臼边缘还残留着无法分辨的暗黑色痕迹,散发着极其古老陈旧的阴郁气息。

叔公!

陈默几乎不敢呼吸。那张脸在猩红的血色光芒映照下无比清晰——深深凹陷、浑浊的眼窝深处不再有浑浊的死气,而是燃烧着两簇极其狂热、诡异的火焰!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极致虔诚、满足、甚至是某种病态的痴醉占据了他全部的意志。他灰白干瘪的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吟唱着来自远古深渊的歌谣。他的生命之火已近油尽灯枯,然而跪伏在那洞口边缘,在巨大根须阴影的笼罩下,他像是完成了一生最伟大仪式的祭司,只剩下纯粹而癫狂的献祭者光芒。

就在这一刻,陈默看清了老人动作的细节!他用那枯瘦颤抖的指尖,正将自己右手中指那枚陈默早已刻入记忆深处的、刻着狰狞血字的骨戒缓缓褪下!然后,他将那骨戒极其缓慢、带着无上敬畏地……放入了那半截腐旧石臼的凹陷中心!

戒指落入石臼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用物理规律描述的、更加强大、更加凝聚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足以震裂岩石的低频轰鸣,如同亿万只远古嗜血昆虫同时振翅发出的呓语,骤然从洞穴深处爆发出来!瞬间扫过整个墓园!

陈默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冰冷粘稠的触感、狂暴血腥的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意识的堤坝!他看到无尽岁月前血祭的宏大场面、看到大地深处暗红脉络的搏动、看到万物在根须掌控下腐烂滋生的图景!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喉咙!他眼前发黑,身体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但握枪的手臂重如灌铅!

跪在洞口的叔公对这巨大的精神冲击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这冲击正是他所期待的洗礼!他那燃烧着狂热火焰的浑浊双眼骤然一亮!口中无声的吟唱似乎达到了某种无声的高潮!他那深陷的眼窝猛地锁定在陈默身上!

“嗬……嗬…”干涩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那张枯槁扭曲的脸在血光下显得异常亢奋,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向陈默,指向他胸前战术背心口袋的方位!眼神炽热得像是要将他点燃!那不是看一个活人的目光,而是看一件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道具,一件必须归位的器物!

“钥……匙……”极其沙哑模糊的两个字费力地撕破空气。然后,他似乎完成了全部使命,脸上那狂热的血色迅速消退,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偻塌陷下去,仿佛全身的骨头在瞬间融化。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无声无息地瘫倒在洞口流淌着的暗红泥浆里,转瞬就被涌动的粘稠物质无声地吞没,彻底消失在那洞穴边缘的巨大阴影下。唯有一缕苍白的头发在粘稠的暗红泥浆中漂荡了一下,瞬间便被完全覆盖。

洞穴深处那因戒指归位而爆发出的恐怖精神冲击达到了顶峰!整个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洞壁上蠕动攀爬的那些巨大的、覆着角质化硬壳的根须猛地一震,表面流淌的暗红粘液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它们在膨胀!在变得更加粗壮!一根根如粗大水管般的、形态扭曲、布满暗红瘤状结节的末端从洞口下更深处的黑暗中缓缓升起、拱破粘稠的空气、探向了墓园上方被血月笼罩的空间!那末端如同裂开的花苞,内部是蠕动着、布满利齿状突起的森然巨口!

那是“祂”用来吞噬世界的器官!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距离墓园主墓穴不远处的一座老旧石质墓碑突然毫无征兆地彻底崩碎!烟尘碎石飞溅!

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从崩碎的墓碑后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是赵桐!他竟然没有听从命令!他竟然独自尾随而上,潜伏到了现在!老警长灰白头发根根倒竖,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疯狂的狠厉!他的目标极其明确——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手中紧握着一个拉开保险环的军用级高爆燃烧弹,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扑向那个暗流涌动、根须疯长的巨大洞口!

“陈默!!”赵桐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暴吼,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弹朝着洞口深处那无数向上探出的、即将完全张开的污秽巨口中狠狠掷去!“动手——!!!”吼声带着决绝的疯狂,响彻了整个被诡异光芒笼罩的墓园!

燃烧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直坠洞口深处那翻滚沸腾的黑暗和粘液中!

洞口边缘数条庞大的根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致命的威胁,瞬间如同狂怒的毒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猛地反卷抽向赵桐扑来的身体!

“老赵——!!”陈默目眦欲裂,嘶吼声撕裂喉咙!他手中的防暴枪早已调转枪口,在赵桐吼声落下的同时,扣死了扳机!目标——正是那洞口旁自己刚刚亲眼见证戒指被放入的半截腐旧石臼!“砰!砰!砰!”沉闷的枪声连贯爆发!催泪弹和特制破甲弹混合着精准地砸在石臼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燃烧弹的光点消失在洞口沸腾的黑暗深处。

催泪弹的白烟和破甲弹的高爆冲击在石臼处猛烈炸开!

数根庞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根须末端如同巨大的黑色鞭影,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狠狠抽打在赵桐的身体上!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彻底碎裂的骇人声响同时爆发!

紧接着,“轰——!!!”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巨大闷响!洞口深处猛地向上喷射出一股刺目的、橘黄中带着诡异暗绿色的巨大火柱!伴随着足以撕裂耳膜的爆炸声,是无数被点燃的暗红粘液如同地狱喷泉般爆射四溅!洞口边缘那些巨大根须在烈焰中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拍打、发出仿佛来自深渊的痛苦嘶嚎!巨大的震动让整个墓园如同筛糠般摇晃!碎石泥土雨点般落下!

“动手——!”陈默脑中只剩下赵桐最后那声凄厉的吼叫!他看到石臼已在枪击下崩飞破碎!而那枚骨质戒指则被爆炸的气浪高高抛起,在血月红光和爆炸火焰交织的光影中翻滚!

就是现在!

陈默几乎是凭借本能,迎着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浪和灼热飞溅的粘液火雨,朝着那枚抛飞在空中的骨戒扑了过去!

巨大的冲击波迎面撞来!灼热的气流撕扯着他的皮肤!他狠狠摔在地上,翻滚着躲过一块燃烧着落下的、淌着黑液的巨大根须碎片!那枚骨戒就在前方空中,即将下坠!

就在陈默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戒指的刹那——

一种无法形容的、比之前恐怖百倍的冰冷意志如同亿万根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灵魂!时间、空间、痛苦、声音……一切感知都消失了!

他“看”到了一个无边无垠、蠕动翻滚着的污秽海洋!赤红的大地如同血肉组成的菌毯,覆盖着粘稠的腐液和滑腻的苔藓。无数扭曲盘绕、粗如山脉的暗红根须如同血管神经般扎根其中,连接着、拱卫着海洋中心那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

那无法用语言描述其形态的至高存在——既像一团巨大的、由扭曲根须与腐烂植物组成的活体烂泥团块,又像一株根植于世界尽头血肉土壤中的腐败巨树!它的根系蔓延万古星辰,贯穿无数维度的废墟!巨树主干上,没有树叶,只有亿万根不断喷吐着腥臭瘴气的暗红藤蔓触手!而在这团块、这树冠的核心位置,是一个由不断溶解、重构的污泥器官环绕着、缓缓搏动的,巨大、污秽、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黑暗孔洞!那孔洞是它无限意志的集合体现,是万物的腐化核心!如同一个永恒饥饿的、通往虚无彼端的污秽之口!

一个名字,不是声音,而是无数粘稠根须摩擦、亿万腐烂孢子破裂、地核岩浆冷却碎裂、生命临终前最怨毒诅咒所凝结成的污秽概念,强行印入了陈默即将崩溃的意识核心——

恩凯鲁格乌(NKaelUrug-Uth)!

祂是沉眠于此纪元之前的古老者,腐生万物的旧神!根须的主宰!沉沦大地的心脏!祂的苏醒意味着整个现实都将被拖入那永恒的、腐败滋生的黑暗温床!而唯有陈氏血脉世代供奉的钥匙(骨戒)所汲取的鲜血与魂灵精华,结合特定的星座力量(血月),才能撕开位面壁垒,让祂那污秽的意志投影真正降临物质界!

信息洪流疯狂冲击!陈默感觉自己如同风暴中的残烛,灵魂正在被撕碎!那无尽的腐化低语要将他的精神彻底同化、溶解!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污秽漩涡完全吞噬、溶解成根须下滋养的碎屑的瞬间——

他冰冷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空中下坠的那枚骨戒!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从指尖直达灵魂深处!

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冰冷漩涡发生了恐怖的碰撞!戒指本身被陈氏“先祖”用秘术赋予的某种“守护”或“钥匙”特性(即便被用于唤醒邪神),与陈默体内流淌的陈氏血脉、以及他此刻强烈到了极致的反抗意志形成了某种冲突!

“轰——!!”

戒指和手指触碰的瞬间,一股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反震之力爆发开来!那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某种纯粹灵魂层面的剧烈排斥!戒指上那阴刻的、吸饱了鲜血的“唯有血,能让春天醒来”的血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令人不安的污秽血光!而陈默的指尖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针同时刺穿,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

这股恐怖排斥力量狠狠撞击在陈默的胸膛,他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一块破碎的石碑之上!剧痛席卷全身!他手中的防暴枪脱手飞出!骨戒也在那排斥力的作用下,如同一颗弹射而出的冰冷子弹,“嗖”地一声,再次消失在洞穴边缘翻涌的黑暗和粘稠血光里!

意识猛地被拉回躯体。陈默浑身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嘴角溢出一丝温热的鲜血。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胸腔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爆炸的烈焰依旧在洞口附近燃烧,那些巨大的根须在火焰中扭曲嘶嚎,暂时停止了疯狂的攻击。洞口深处喷涌的火光渐渐黯淡下去,但那沉重的、搏动的心跳声只是略一减弱,随即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愤怒!

祭坛(石臼)被毁,初次的冲击被赵桐用生命投下的燃烧弹打断,但那戒指……钥匙……还未被真正摧毁!恩凯鲁格乌的意志已渗透此间,苏醒进程并未终止!那沉重的搏动如同即将挣脱锁链的巨兽,预示着更猛烈的爆发即将到来!

天穹之上,那轮巨大污秽的血月开始变化!表面的污血不再凝固,而是如同真正的岩浆般缓缓流淌……它似乎……变得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