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孙伟带着抓捕小组开着两辆警车,连夜赶往永吉县。路上遇到了大雾,能见度不足 10 米,孙伟只好让司机放慢车速,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凌晨 5 点,他们终于到达了永吉县公安局,和管段民警老王会合。
“梁世广这小子,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老王一边给大家倒热水,一边介绍情况,“他父母离异早,跟着奶奶长大,没人管,长大后就混社会,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1996 年刺伤沈大旺后,就跑了,听说在吉林市有亲戚,靠亲戚接济生活。” 老王顿了顿,又说:“他有个六弟叫梁世军,在吉林市江南的‘水云间’洗浴中心当服务生,你们可以从他身上找找线索。”
第二天早上,孙伟带着侦查员来到 “水云间” 洗浴中心。梁世军正在给客人擦鞋,看到穿着便衣的侦查员,眼神明显有些闪躲。“梁世军,我们是吉林市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孙伟亮出证件,语气平和地说。梁世军手里的鞋刷停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去休息室说吧。”
休息室里,梁世军一开始还想隐瞒:“我哥?我好几年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哪。” 孙伟看出了他的心思,拿出梁世广的通缉令:“你哥犯的是命案,不是小事,如果你隐瞒不报,就是包庇罪,要负法律责任的。” 孙伟的话让梁世军慌了,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哥最近在船营区欢喜乡的远达采石场干活,具体住在哪,我也不知道。”
得到这个线索,孙伟立即带领侦查员赶往远达采石场。采石场位于郊区的山上,机器轰鸣,工人们正在搬石头。孙伟让侦查员们分散开来,悄悄包围了采石场。“你们看,那个搬石头的胖子,是不是梁世广?” 王远征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微胖的男人说。孙伟拿出照片比对了一下,点点头:“对,就是他!”
侦查员们慢慢靠近,梁世广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石头,想往山上跑。可山上是悬崖,根本无路可逃。“不许动!警察!” 王远征大喊一声,冲了上去,一把将梁世广按在地上。梁世广挣扎着想要反抗,其他侦查员赶紧上前,给他戴上了手铐。“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 梁世广一边挣扎,一边喊。孙伟冷笑一声:“没犯法?1998 年 10 月 14 日,634 次列车,你忘了?”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梁世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放在桌子上,不停地搓着。“我有罪,我不该在演歌厅伤人。” 他以为警察只是为了 1996 年的伤害案来的,故意避重就轻。孙伟坐在对面,拿出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演歌厅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1998 年 10 月 14 日,你在 634 次列车上做了什么?”
“列车?” 梁世广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恐惧。孙伟盯着他的眼睛:“3 号软卧包厢,许银,你认识吧?” 听到 “许银” 这个名字,梁世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几分钟,他突然哭了起来:“是张贵春让我干的!我不敢不干!”
梁世广交代,张贵春今年 50 来岁,老家在桦甸市白山镇,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一直在外地流窜。1998 年,张贵春的妻子去世后,他变卖了家产,投奔到永吉县五里河镇的舅舅家,在舅舅承包的林区里当伐木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梁世广。
“张贵春经常请我喝酒,说人活一辈子,不如干一票大的,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梁世广抹了把眼泪,继续说,“他一开始想让我跟他抢银行,我说太危险,他就说抢火车软卧包厢,说坐软卧的都是大款,肯定有钱。” 梁世广当时欠了一屁股赌债,被张贵春说动了心,就答应了。
为了实施犯罪,张贵春以 “去大连要账” 为由,从梁世军手里借了 700 块钱,买了两张开往大连的软卧车票,又在吉林市的农贸市场买了两把剃骨刀。10 月 14 日,两个人假装素不相识,分别登上了 634 次列车,在 3 号软卧包厢汇合。看到下铺只有许银一个人,两个人都很兴奋。
火车驶过清源车站后,许银脱下西服,躺在床上睡着了。张贵春用胳膊肘碰了碰梁世广,示意他动手。“我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动。” 梁世广说,“张贵春骂我没用,然后就用被子捂住了许银的头,我没办法,只好拿起剃骨刀,往许银的肚子上捅……” 说到这里,梁世广的声音哽咽了,头埋得更低了。
杀人后,两个人翻遍了许银的行李,抢走了 2 万多现金、两部摩托罗拉手机、一个松下 BB 机,还有许银身上的西服、衬衣和皮鞋。张贵春把许银的皮鞋脱下来自己穿上,说 “这鞋质量好,穿着舒服”。两个人在辽阳站下了车,打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吉林市。路上,张贵春只分给梁世广 2500 块钱,还威胁他说 “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张贵春现在在哪?” 孙伟追问。梁世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后来就没联系过我。我只知道他老家在桦甸市白山镇,具体地址不清楚。”
线索似乎又断了。孙伟决定再次提审梁世广,希望能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张贵春的信息。这一次,孙伟给梁世广看了张贵春的模拟画像。梁世广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农历四月初八,张贵春去吉林北山逛庙会,到我林家沟的住处找过我,我当时没在家,他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消息让孙伟兴奋不已。他立即带领侦查员,押解着梁世广赶赴永吉县林家沟。林家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梁世广的家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屋里乱七八糟的,到处堆着杂物。梁世广在床底下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通讯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备注着 “张”。
孙伟立即联系了邮电部门,查询这个电话号码的归属地。很快,邮电部门回复:这个号码是磐石市曲柴河镇的一部住宅电话,户主叫李福。孙伟赶紧把情况通知了沈铁吉林公安处,双方决定联合行动,抓捕张贵春。
当天晚上,孙伟带着侦查员,和沈铁吉林公安处的民警会合,开着三辆车,连夜赶往曲柴河镇。路上遇到了暴雨,山路泥泞,其中一辆车还陷进了泥里。民警们纷纷下车,冒着暴雨推车,每个人都弄得满身是泥,可没人抱怨一句。凌晨 1 点,他们终于到达了曲柴河镇派出所,和所长刘刚会合。
“李福是我们村的农民,为人老实,应该不是嫌疑人。” 刘刚介绍说,“他前院住着一个姓张的男人,50 来岁,瘦高个,说老家是桦甸的,去年买的房子,平时不怎么和人来往。”
孙伟决定先去李福家了解情况。李福和妻子王秀正在睡觉,听到敲门声,赶紧起来开门。得知民警的来意后,王秀很爽快地说:“前院的老张,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 50 来岁,瘦高个,说话带着辽宁口音,和你们描述的一模一样!”
事不宜迟,孙伟立即部署抓捕行动。侦查员们分成三组,一组从正门进攻,一组绕到后窗,一组在侧面埋伏,防止张贵春逃跑。此时已经是深夜 10 点半,旷野里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声和偶尔的狗叫声。
侦查员们悄悄摸进张贵春的院子,没想到刚靠近房门,院子里的三条野狗突然叫了起来。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张贵春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不好,被发现了!” 孙伟低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张贵春听到狗叫,知道情况不妙,赶紧从床底下摸出一把菜刀,拉开门就往外跑。刚出门,就和冲上来的侦查员赵鹏撞了个正着。赵鹏一把抓住张贵春的手腕,用力一拧,菜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其他侦查员赶紧上前,将张贵春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我知道,我知道是火车上的案子……” 张贵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我兜里还有 30 块钱,麻烦你们交给我女儿,她在大连跟着她姥姥过……” 说到这里,张贵春的眼泪流了出来。
侦查员们在张贵春的家里进行了搜查,在衣柜里找到了许银的森达牌皮鞋和西服、衬衣。皮鞋的鞋底已经有些磨损,西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这些衣服我平时舍不得穿,只有过年的时候才穿一次。” 张贵春低着头说,“抢来的钱早就花光了,手机也卖了,我以为能躲一辈子,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在审讯室里,张贵春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历。他 1969 年因为强奸罪被辽宁省怀仁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后来因为脱逃加刑一年;1982 年春天,又因为强奸罪被辽宁省营口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出狱后,他在大连市旅顺口的一个砖厂打工,认识了寡妇周桂珠,两个人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女儿。1998 年,周桂珠因病去世,张贵春觉得生活没了希望,就想通过抢劫来改变命运。
遇到梁世广后,他觉得梁世广心狠手辣,是个合适的同伙,就拉拢他一起抢劫。杀人后,他拿着抢来的钱,在吉林市的酒店、赌场挥霍,不到半年就花光了。后来,他又流窜到永吉县口前镇,企图强奸一名中年妇女,因为妇女奋力反抗才没能得逞。他还想过抢劫在大连做钢材生意的妻侄,先后两次去大连踩点,可看到妻侄身边有保安,没敢动手。这次本来准备再次去大连,没想到刚收拾好行李,就被民警抓了。
从 5 月 10 日接到省厅协查通报,到 5 月 12 日抓获张贵春,吉林市公安局仅仅用了 24 小时,就破获了这起跨越三年的铁道部一号公案。5 月 15 日,沈铁吉林公安处副处长赵彩文带着民警,专程来到吉林市公安局表示感谢,还送了一面写着 “科技破案显神威,协同作战破大案” 的锦旗。在办理移交手续时,张贵春和梁世广被押上警车,送往沈阳铁路公安局看守所,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王丽接到凶手被抓获的消息时,正在给儿子许明辅导作业。许明抬起头,天真地问:“妈妈,是不是爸爸的案子破了?爸爸是不是可以回家陪我过生日了?” 王丽抱着儿子,眼泪流了下来:“是啊,爸爸的案子破了,爸爸可以安心了……”
当天下午,王丽带着儿子来到吉林市公安局,看到了许银的遗物。当她拿起那套熟悉的西服时,仿佛又看到了丈夫穿着西服出门的样子。“谢谢你们,让老许能瞑目了。” 王丽对着民警深深鞠了一躬,眼里满是感激。
这起轰动全国的旅客列车软卧包厢特大杀人抢劫案,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而它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铁道部进一步加强了列车安全管理,在软卧包厢安装了监控设备,增加了乘警的巡查次数;各地公安机关也加大了对暴力犯罪的打击力度,用科技手段助力侦查,让更多的凶手无所遁形。